关灯
护眼
字体:

(古剑奇谭二同人)[夜初/沈谢]无字天书(21)+番外

作者: 谢家初八 阅读记录

且不说此举会多么麻烦,如若真按照这等频繁程度,他的血肉,也会不堪重负。他每次强行用法术催动伤口加速愈合,但身体并未得到十分的休整与痊愈。

每动刀刃一次,便都是耗血耗气,终非长久之计。

他必须,要去寻找可替代矩木之物了。

可如若要寻找对等之物,恐怕他得重返诸多故地。龙兵屿兴许有残余的矩木枝,百草谷中亦有诸多奇珍异草,南疆乃蛊术起源,也不乏有破解之法的可能……

可是这些地方,他能与沈夜同往吗?

这些所在,要么充满不应让沈夜知晓的前尘旧事,要么充满不想让沈夜面对的险要崎岖。

而且……谁又知道,何时何地,这种奔波渺茫的寻找才是尽头?

他想起了沈夜乌黑卷发中的那一缕不合时宜的白色。

他对自己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初七,你已在透支他的生命。

这是沈夜全新的人生,不应陪他耗费殆尽。

他记得瞳曾对还是谢衣的他说过。

降生在流月城的他们这些人……生于寒夜,也将无声无息灭亡于寒夜。就像上古遗留至今的幽魂,早已被时间长河抛弃,出生便注定了不幸……然而即便如此,即便前方只有一线萤火般微弱的光芒……忍不住想亲眼看一看,那个或许充满光明的未来。

沈夜便是倾其所有作为赌注,赌了那一线萤火之望。

初七全神贯注地注视了他一百年。他比谁都知道他的艰难牺牲,比谁都知道他的决绝残忍。他把自己作为祭品献给最深的黑暗,去换取族人的未来的光明。

在见证与陪伴了沈夜那样的人生之后,初七也比谁都希望,他能自由。

天地浩荡,山川苍茫,还有如此多明媚丰盛的风光,沈夜未曾眺望欣赏。

烟花三月的江南,飞雪八月的塞外,随风入夜的巴蜀春雨,天晴深巷的旧都杏花。

他曾想把这些尽数捧于沈夜的眼前,可什么能比得过沈夜自己身临其境去亲自品尝?

况人有七情,世有百味。邂逅际遇,人来人往。

那不是他一人的存在,便能表率或取代的体会。

这万里河山入画,万丈红尘如歌,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方是这一世的沈夜应过的人生。

初七在偃甲房里,熟稔地为左手更换偃甲。左臂的疼痛让他格外清醒。是的,他该醒了。

他是前世之人,本就不该存于沈夜这一世的命数,偷来五年相伴光阴,已是上天垂怜。

如今沈夜年岁已长,冠礼已毕,文才武艺,皆有小成。在这世间,他不用太过费力,便应当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

至于沈夜对他的情感,也许是出于少时的依赖,也许是出于情窦的初开,交托给时间,交托给新的人和缘分,总归会慢慢淡去。

没有什么不会被时间改变。

初七一面想着,一面料理好了自己的左手。

他擦拭掉血渍,心中暗暗思索着。然后他看了看天色,驱动法术,消去了身影。

他还有些必须做的事情。

十六七岁的感情,其实并不一定浅薄易逝。

初七忘记了,他自己便是在相仿的年纪将心与人,并从此祭上所有爱恋,无论分离的岁月蹉跎,无论忘却的前尘碾磨,无论轮回的车辙压过。

他那无法割舍也永难释怀的感情,便正是从青春年少的仰慕开始的。

没有什么不会被时间改变,其实也并不一定正确。

时间过去未曾、现在不能、将来也无法,改变一件事。

那便是、人生自是有情痴。

他是,他也是。虽然他们,彼此不知。

冬至当日下午,沈夜磨刀霍霍,指向了昨日买回来的一整只羊腿。

初七却抬了只藤椅与小桌,抱了布匹针线坐在厨房一角,看着他纯熟地宰切砍剁。

“既要缝制衣物,又何必来厨房这样油污腌臜的地方。”沈夜看着一针一线有条不紊的初七。

“……看着你,不好吗?”初七淡淡地笑,手中穿针引线的动作不停,但眼神却几乎没有离开过沈夜。

“如此,当然再好不过。”满手血污的青年走过来,两手背在身后,只俯下身来。初七便会意地仰起头,迎接了从天而降的一个吻。

他们一人手中有针,一人掌中不洁,便是第一次,只仅仅用唇舌相连体会对方。

吻的时间不长,却格外的轻柔秾稠,就像冬日里拂过萧瑟枝头的阳光,温暖而微微酥痒,带着更深更绵长的期望。

“不过你啊,”沈夜用鼻子蹭蹭初七的鼻子,“我又不缺衣袍穿,何必赶在这一时?”

“想做便做了嘛,”初七由得他亲昵的小动作,“或者,你希望我腾出手来,与你一同准备晚饭?”

沈夜立即站直了身体,表情严肃:“……天寒地冻,衣袍还是多几件为好,有备无患。继续缝衣服吧,初七。”

然后两人面面相觑,同时释颜会心一笑,沈夜便又回到灶台前,忙活晚饭的材料。

初七低下头,针线在布料间游走。一针一针,却像一记一记扎在他的心上。不见血,却牵引起丝丝入扣不绝如缕的疼痛。

……只剩这件衣袍了。

昨日趁沈夜出门,初七也动身去处理安顿好了诸般事宜,算来算去,便还剩想为沈夜缝的这件新衣,还未做好。是先前一同逛集市时得来的罕有布料,本来是想待新年为沈夜裁做衣袍。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就坐在角落,一面为沈夜缝制最后一件袍子,一面看他英挺的身姿,在炉灶间奔波来去。

无论沈夜是手握机密文书执笔朱批,抑或是衣袖一挥链剑寒光一现,或者就平凡简单如现下这般,那双曾经执掌众人生杀大权的手,只是在料理着肥美的羊肉和各式进补药材。

只要是沈夜的举手投足,便都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细细算来,他看着这张面容,前前后后,断断续续,已有一百一十六年。这累积的时日,已经比许多人的一生还要漫长,也应该足够他慢慢细细地回忆,然后用这些回忆,在没有沈夜的日子里,支撑下去。

但是胸中喧嚣鼓噪的,又是什么呢。

那声音喧哗骚动得他不想听闻不想理会,似乎一旦分心,便会被那声音吞噬殆尽。

那没有心跳的胸膛里,有种不甘在沸反盈天。不想离开。他不想离开他。

一百一十六年,之于他的感情哪里能够,远远未够。

可是他无从责怪这具身躯,若不是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恐怕他和沈夜今生都只得缘悭分浅难见一面,虽然也是这具身体,让他和他无以为继终须一别。

他想起他的身体第一次有乏力之感,竟和那个迫使他们心意相通的阴差阳错之吻,几乎同时发生。这般想来,原来属于他们的日子就如同计量时刻的漏壶之水般一点点滑落流逝,从一开始,便在倒数计时。

天与多情,却不与长相守。

近黄昏时分,初七缝好了衣袍,沈夜也做好了汤膳。两人便回了正屋。

当归、黄芪等药材的气味,将羊肉的膻腥之气压了下去,氤氲混杂出一室温暖的食物香气。两人则各自盛了一大碗,一面进食,一面交谈。

见初七胃口不错,沈夜便拿过他半空的碗,复又盛满递给初七。看初七饮下一口,沈夜露出笑容说:“初七,待来年开春,我们寻个黄道吉日,把三书六礼那些事宜,一齐办了吧。”

初七猛地抬起头看他。

“这么惊讶做什么?”沈夜笑笑,再往他碗里夹去一大块羊肉,“我知你向来不喜虚礼,但是我总不愿有一星半点的亏待于你。男子之间虽不宜大张大办,但是请期亲迎,拜堂合卺,即便只得你我两人,我也希望,堂堂正正与你结发。”

如若初七那空空荡荡的胸膛中,还能有一丝心跳的话,想必此时的鼓动节拍,定会狂乱失序。他想喝一口汤来平静自己,却发现双手竟在不觉地颤抖,他竟一时无力举箸抬碗。他只能暗暗将手放回膝上,狠狠地用力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