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古剑奇谭二同人)[夜初/沈谢]无字天书(23)+番外

作者: 谢家初八 阅读记录

沈夜的眉头锁得更紧。

沈老根接着颤颤巍巍地说:“不过,前两日谢老七来找过我,说老家出了事,要离开咱们村很久,还说让我多照拂你,哦哦,还说也跟你学堂先生打过招呼……”

“他还说了什么?”沈夜赶紧追问,“他可有说起,他往哪里去了吗?”

“就只说了回老家啊,”沈老根捋了捋稀薄的山羊胡子,“你表兄老家在哪儿,你还不知道哇?”

“多谢太爷。”沈夜只微微鞠躬,便继续往村外跑去。

听沈太爷的说法,初七提前来找过他,初七还去找过陈先生。这意味着,这不是初七一时起意,这是他蓄谋已久的别离。

沈夜一边奔跑,一边觉得难以接受。

初七居然早有准备……初七居然早就在准备着要离开自己。而那人竟一面准备着别离,一面还能平静自若地与他如胶似漆。

“先生!”沈夜气喘吁吁奔进学堂时,陈先生刚泡了茶在细细品味。沈夜的大声疾呼,让素来秉持儒雅之风的陈先生不禁呛了一口茶水。

“沈初晗,成何体统!”陈先生顺了顺气,“多日未登师门,一来却不请自入大呼小叫,为师教你的仪礼,你都抛在脑后了?”

“先生恕罪,”沈夜草草行礼,“只是听闻学生表兄前些日子曾来拜访先生,不知,不知先生与他聊过什么?”

陈先生搁下茶杯,细细打量起满面焦急的沈夜来,却没有立刻作答。他知道这学生少时命途多舛,只得这位表兄相依为命,可前几日那位谢姓青年登门时……

“此事攸关重大,还请先生告知学生。”沈夜见他迟疑,一时情急竟撩起袍角跪了下去。

“起来说话起来说话。”陈先生未曾想到他行此大礼,“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为师也不知是也非也。”

“两日前,你表兄前来交付了你未来三年的学堂花销,说是要远行,以后请我多多关照于你。”

听闻此言,沈夜的脸色顿时起了变化。

陈先生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这本是你家事,为师也不便过问。”

“只是为师一把年纪,自问诲人不倦,因此得以阅人无数。”

“你那兄长,将你托付于我之时的言辞语气,总让我不免有几分,类似托孤之感。”

“为师试图询问他几句,他却三缄其口不发一言,最后我也只得作罢。”

“但是他那眼神,总让我想起了曾见过将上沙场的兵士……”

那日相谈,是陈先生第一次单独与初七会面,也是第一次得以仔仔细细观察初七。初七的一双眼睛,让陈先生印象颇深。那是见过生死、甚至历经生死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陈先生再三掂量,还是道出了那句盘桓在他心中许久的话。

“你那兄长,或许背负着什么重任,看上去他,似乎……存有死志。”

陈先生见平日里无法无天的不肖门生,竟瞬时煞白了脸。

“初晗,你可还好?为师也只是毫无根由的一点猜测,你切莫胡思乱想。你表兄既将你托付与为师,你有何烦忧,都可与我相商……”

只见沈夜行了一礼,面色还是发寒:“多谢先生告知,学生无事,且容学生改日再来问先生安。”他行过礼,也不顾陈先生反应,便退了出去。

沈夜从学堂出来,没有再继续奔跑,他也不知还能奔向何方。

他本就天资极其聪颖,此事又关乎至亲至爱之人,所以从两位长辈的寥寥数语,加上这些时日来初七的情形,他便有了很多推测。虽然那些推测所得,都让他不寒而栗。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洒满阳光的街巷之上。

这条长街,他曾和初七执手走过许多回。初七的手掌常年冰凉,却偏偏让人握住了便舍不得放。

那家店铺,初七知沈夜喜好他家的茶叶清香,便备下了红泥小炉,常常为他摇扇煮茶;

隔壁那家武器铺子,初七在这里买了第一把剑送他,在他看来那柄剑并无不好,但是初七却还是煞费心血为他锻造了三生;

前面那家糕点铺子,初七见他偏爱甜食,便尝试买过店里每一种糕点给他,直到知晓,他最喜哪样,其次为何,最厌什么。

他早该知道,那样的一个人,除非万不得已,是不会无缘无故离开他的。

这条街上,他们同行走过阴晴雨雪,并肩看过春花秋月,在人群之中光明正大地执手,在街角巷尾无人看见地亲吻。

回忆,整条长街,满满当当都是回忆。

沈夜突然觉得阳光刺眼,眼前所见都如此难以面对。

原来当一个人不在了,和他共度的一道道风景,便都会变成一寸寸利刃,将记忆划出血肉模糊的伤痕。

“沈小哥?是沈小哥吧!”突然身后有人在唤他。他扭过头去,一个面熟的人凑了过来。

“一直承蒙你表兄照顾。”来人呵呵一笑,“还说过几日将这送到你家去,结果今日便碰到了你,这可正好。”

那人把一只沉甸甸的钱袋交给他:“前两日,谢七哥又送来好多犁锄,他说他赶着出门,让我们把酬劳缓几日送到府上去。”

沈夜认出这是初七长期有农具供货往来的店家,他便寒暄一二。对方应了两句,作了个揖,便离开了。

农具铺掌柜,学堂陈先生,村里沈太爷……他不知道那个人是用什么样的心情,为他把这些事情一一打点妥善。

妥帖得宛如他仍是幼童,妥帖得仿佛自己无法归来,妥帖得更像是……交托身后事。

沈夜握紧了手里的月光石,痛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月光石被他越攥越紧,阴刻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字样,被过度用力嵌进掌心硌出血痕,晶莹无瑕的玉石,渗入了丝丝血意。

他的心爱之人,带着满是病痛的身体,不知生死地离他而去,他竟什么都做不了,连能去哪里寻找,他都不知道。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他的心田。

初七回了老家……老家……回去……最初的地方……

他再度狂奔起来。

神女峰。他们最初相遇之地。

他不知当年初七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但是也许,那里有蛛丝马迹。

因为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五年未至,旧地已被丰盛草木葱茏覆盖,当年古朴沉重的砖石,也都被葳蕤绿意淹没掩埋。

“初七!初七!”他的呼唤散落在幽静的山谷里回荡,越发显得寂寥凄清。

沈夜拨弄着半人高的荒草,试图寻找当年的入口,却找来找去,没有寻到。

他索性跪在地上,用双手刨掘着巨大的石块,试图挖出一个洞口。

他挖着掘着,这五年的过往便一幕幕在他眼前如走马而过。

五年前,就是在这里,他们初初相遇。他的感觉却像是久别重聚,一切就那么自然地舒展与滋长,从相伴相知,直到相爱相许。

如青山绕水,如苍天覆地,如孤星伴月。那般理所应当,那般合该如此。

他想,也许是他害了初七,他这破败的命数,跟他走近的人都灾劫不断,或许是因为初七对他格外重要,所以才被格外严重地殃及;

他想,如若他能更强大就好了,法术、偃术、武术什么都好,如果更强大一点,能保护他协助他治愈他,也许就不会至于,初七选择独自离去。

他想得越多,下手便越用力,像是不知疲惫,无谓疼痛。他的指甲一根根断裂在石头缝里,他的指尖也一只只地渐渐磨出点点血迹。

三生剑就在他腰际,他却丝毫未考虑将之拔出助自己一臂之力。

他只用力地挖着,似要用尽一生一世的力气。

巫山多云雨,方才还晴朗的穹庐,此时却忽而转阴,天青青兮欲雨。

雨点开始大颗大颗地砸下来,迅速沾湿他的全身。

他却还在刨掘着,试图撬动那古老厚重的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