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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本荣华(273)

作者: 信步闲庭 阅读记录

邵谦揉了揉沉重的眼皮,拍着索超的肩膀,“辛苦了!”

索超看着他脸上难得露出豁然的笑容,嘴皮动了动,替他难过,忙以身挡在着他目光道:“邵大人去歇一歇,属下立马搬完。”

邵谦放心颔首,“还不快去!”

索超应了是,转身却见景秀还立在船头上,他眸光沉了沉,朝着景秀的方向瞪了一眼。

景秀眼睛酸涩的胀痛,隔着越来越多的人群,她想朝他飞奔过去,可脚下却像是灌铅一样,如何都动不了,一瞬间,心变得像一洇盐水般苦涩。

听到身后傅四爷传来轻声叫唤,她抹去眼底的泪,最后深深看了眼邵谦,见他平安无恙,捂着面纱钻进船舱里。

而也就是那一眼,让邵谦突觉心中一紧,睁着疲惫不堪的双目打量开去,他深沉如鹰的眸子看到那身碧绿抽丝衣裙的女子裙带飘逸走近那艘船舱,他两大步走上前,欲要追上去。

被索超拦下道:“邵大人!”

眼看着那艘船起航,他面色阴翳,满目凝重地遥遥相望,嘴中喃喃自语:“是她吗?”

正文 第二四一回 身在曹营心在汉

傅四爷所坐的那艘红桐漆木大船,缓缓朝着扬州的方向驶去,船很大,分两层,护卫、粗事婆子住上面,景秀、傅景荣住下面,两人房间相近,也好随路照料。

傅四爷的手下动作麻利,很快将整艘船的人安排妥当,此时傅四爷正坐在屋子里看信函,是曾九从海上传来,他旁边立着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石峰,看傅四爷脸色越发沉闷,石峰低声禀道:“长公主被海贼劫走,属下已派暗卫去寻,曾大人和霍然公子也在海上支援,还请四爷稍安勿躁。”

傅四爷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信函,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好个邵谦!”他一掌将信笺盖在桌上。

石峰跪地道:“邵大人与海贼勾结,将长公主掳走,还以长公主性命威胁霍公子,拿到海上地图,此人如此卑劣,属下等一旦发现他的踪迹,格杀勿论!”

傅四爷幽深的目光望着窗外,缓缓闭目,良久才睁开眼眸,眼底是清幽一片,他话锋一转,淡淡地道:“左副督御史徐有贞外放扬州,任期这几年是何情况,你派人去调查他,尽快拿资料给我。”

“是。”石峰领命,知晓四爷这是要拉拢徐有贞,另作一番打算,却又犹豫地道:“那海上的军队被邵大人所掳,火药也尽数被他缴走,当如何是好?”

傅四爷宁神道:“事情早已败露,有这个结果不足为奇。”他神色淡定,慢条斯理地道:“海上所建的军队皆是些难民,受朝廷圈地欲有谋反之心,傅太太利用这点将他们圈禁去海上训练,若没个三五年并不能成一支有用的军队,但他们不过才大半年光景,实力有限,并不能与邵谦亲手所带的军队相抗衡,真要打起来,未必有胜的可能。还有那火炮,海上湿气重,在海上研制,威力可想而知。这次邵谦带人围剿,虽是坏了傅太太的计划,但也反倒是助我。他们一再逼迫趁机夺宫,我却一直认为,此时并不是最佳时机,还需再等等,只是他们没耐性再等,这一次损失重大,算作买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收敛。”

石峰连连点头,瞬时明白四爷的想法,孝廉公府和傅家不断施压,四爷被逼无奈,从前只能仰仗这家人鼻息,如今反客为主,孝廉公府不能不妥协,以后也无资本去威胁逼迫四爷,主动权全在四爷手里。虽然损失极大,但有这样的结果,石峰也只能与有荣焉。

两人又商量几句后,听到门口有敲门声,石峰赶紧噤声。

傅四爷脸色又复柔和,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石峰已知道门外是谁,躬身去开门,在门口看到景秀,客气点头招呼后,大步走远。

景秀侧身看了那人一眼,适才踏进屋,看傅四爷正望着她,她微笑着坐下道:“曾书生何时回来呢?”

傅四爷眉心一低,从桌上斟茶给她,缓缓地道:“永清被海贼掳走,曾九和霍然在与海贼谈条件。”

景秀接过茶杯的手颤了颤,险些没接稳,却被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惊道:“要什么条件?”

“黄金十万两。”傅四爷淡然地道。

景秀眼皮一跳,抽回自己的手,却听他低沉着音,有些疲惫地道:“那海贼头目便是邵谦,永清不会有事。”

景秀不由睁大眼睛,被他这番话搅动的心里不是滋味,她犹豫了下,轻声道:“四叔就不能跟我把话说清楚吗?”

“担心他吗?”傅四爷抬起眼,神情温和的望着她:“随我去扬州,寻神医救治你大哥,却总是心不在焉,身在曹营心在汉。”

景秀唇角蠕动,低垂下脸。

傅四爷猛然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重重放置在桌上,“我这样说你,你却连骗我的话都不愿说一句?你现在就对我说,自愿跟我去扬州,陪我赏这一路风景,哪怕你是言不由衷,我也要听到你亲口说。”

景秀听他压抑的语气,面色亦是有些不自然,她吞吐着道:“我不想骗你。”

傅四爷神色一变,脸上有如翻云覆雨般卷起暴动,他握紧了修长的骨节,强忍的压迫下去,撑肘闭上双目道:“我累了,出去吧!”

景秀见他大为伤神的样子,面上沉郁如深夜的江水,双目紧闭,竟然隐隐透着些许惨淡。

她端坐着不肯离去,静静的看着他。

见景秀还没走,他暂且只眯了会,又睁开眼,脸上已流露一派和气的微笑:“快午时了,正好陪我用午膳。”

景秀看他这样,心中淡淡感伤,他这样的人,喜怒几乎不形于色,无论内心煎熬或痛苦,他只埋在心底,面上照旧是如沐春风的温柔洒脱笑意,她心中不由泛起苦涩的潮涌。

粗事的婆子在傅四爷屋里摆了几道小菜,清一色的素食,傅四爷优雅从容的给景秀夹菜,边道:“你这病忌口大荤,吃清淡点好。”

景秀看着碗里的青菜,慢慢咀嚼,不知何故,却尝不出是何味道,只感觉苦苦的,涩涩的,强自咽下。

傅四爷看她食欲不振的样子,笑着催促道:“把这些都吃完了,我再跟你详说。”

景秀抬起眼,眼中酸涩:“别对我这么好,我还不起。”

傅四爷放下手里的筷子,拿了手帕给她,“从未要你偿还,只想你开心些。我说过,你笑起来很漂亮,就像……外头的阳光。”他目光一转,视线若有若无的飘在窗户外头,望着外面的景色,幽幽道:“在瓦剌囚禁地牢时,里头黑暗阴气,总也看不到外头的阳光,以为回京能看到日头,哪知只是从另一个地牢转到另一处地牢,而这次关我的,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失落的笑,笑意带着几分嘲讽。

所以他的耳力很好,长期生活在黑暗中,有一双灵敏的耳朵。

这曾是他说过的话。

景秀这般想着,顺着他视线落在窗外照进来的日头,已是六月的天气,外面风和日丽,暖阳四溢,明媚的让人想沉溺进去。

她吸了吸鼻子,闻着阳光的味道,心里那处忧愁也被洗去,莞尔一笑。

傅四爷侧脸望着她,见她一身碧绿刻丝的绿萝妆花长裙,单薄的衣裳显出纤瘦的削肩,和藕白色的细颈,漂亮的锁骨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他低迷的嗓音道:“邵谦所去的战船,没有地图,被雾气所遮蔽,根本找不到那座岛屿,哪怕找到,他贸然带人上去,只会被轰炸成灰。后来海上战船起火,邵谦易容在船上,也难逃一劫,整条船都烧毁了。只不过低估了他的能耐,船只烧毁竟是他的计谋,引的火光冲天,让人以为他烧死了。他则趁机换乘小船逃走,找到漕帮海贼根据地,误被他们所救。那群海贼常年混迹北海,打劫掳掠,对海上各个岛屿已十分清楚。邵谦估计下海前,早查到那帮海贼活动,混进里头,不过数日,就已立功无数,还趁机挑拨的海贼几大当家互相攻击,争夺海贼首领。他易容过后,竟还成了里头的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