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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本荣华(54)

作者: 信步闲庭 阅读记录

他眸光一缩,如冰峭的眼神冷峻逼视她,又重问一遍:“你真是个丫鬟吗?”

景秀见他的语气比之前还寒三分,忽觉周身都透着冷气,她小心翼翼地窥他一眼,见他唇角紧抿,不怒自威,心下戚戚地点头道:“奴婢是丫鬟。”

他眉峰一凛,语气不改,冷冷道:“是个丫鬟竟敢躲在里屋偷听你家太太谈话,又敢从内院跑到前院来,还屡次忤逆我,却连茶水也倒不好,再看你模样出众,举止身段穿衣打扮皆不凡,哪里像是丫鬟?”他话一落,站起身来,一双铁钳似的大掌已牢牢握住她手腕,寒声道:“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景秀始料不及,吓得一身冷汗,只觉得手腕被他捏得疼,他虽没有去握她受伤的手腕,可他的握力,让她压根挣脱不开,呼吸也急促起来:“你放开我……”

她越反抗,他握得越是用劲,恨不得捏碎了,盯着她眼睛深沉问:“越想越觉得你这丫头可疑,我不过来你们府上两回,却回回碰到你。老实交代,是否存心接近我,不说实话,我立刻拧断你的手!”

景秀大急,生生辩解道:“我巴不得不同你扯上关系,何来的存心接近?方才在涵洞,我碰到你就要走,是你拉扯上我,又把我带到这里,我怎会存心接近?”

邵谦瞪她一眼:“在我面前,连奴婢都不自称,还敢狡辩?再不说实话,我拉你到你家老爷跟前去。”

景秀听言,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挣扎道:“难道奴婢就不是人了,由得你胡乱污蔑,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景秀举起另一只手要去打他,却被他另一手截住,正触及到她伤口,她嘴里痛得嘤咛一声,好似又出血了。

邵谦感受到指缝的血迹,眉头不展,正举挡着她的手,却见她纤细的手掌间尚可见厚厚的粗茧,没个七八年做苦活的光景,女子的手上不会留下这种茧。再看她手腕上的割伤,若不是身为丫鬟被责罚,又怎会落下这种伤,还流这么多血?

难道是自己误会了?

见她因剧烈反抗而喘不过气,他赶紧松了手,扶住她坐下,又斟了杯茶递给她:“是我误会了,把这茶喝了缓缓气。”

景秀一见他松手,就欲拔脚跑出去,可脚下却轻飘飘地跑不动,身子一软倒坐在椅上,止不住急喘,忙拿了腰间的锦囊凑到鼻前吸气,良久方回味点知觉来。

就听邵谦解释道:“自从我升任五军左都督后,府邸快要被那些媒婆踏破,也有不少费尽心机的姑娘接近,更不乏设下圈套,花样是层出不穷,当真厌极了那些做派,才疑心于你,你别多想!”

这算什么?道歉吗?

景秀冷笑一声,转开脸去。

邵谦一只手还举着茶杯,却见她一脸漠视,他冷哼一声,小丫头脾气还挺大!

二人僵持间,邵谦自觉方才冒犯,耐着好语气道:“把这杯茶喝了,我看看你伤口。”

景秀双脚有了力气,握着自己的手腕,起身道:“大人既不怀疑奴婢身份,奴婢先告退了!”

说罢疾步往门口走去,打开门扇,正要踏出去,却看不远处赵总管正走过来。她连忙把腿缩回来,把门关上,背对着门四处张望,看有什么地方能藏起来。

邵谦看她这番动作,眉头一凛,环抱着臂膀看她着急的模样,压低声道:“我现在救你出去,方才的事就算了,如何?”

景秀咬着唇不理睬。

邵谦看她噘着双粉唇,神色固执而倔强,只觉得好笑道:“外面人就要进来了,被发现,你知道后果。”

景秀气得跺脚,可这种情况下,她别无他法,只有请他帮忙。

邵谦挑眉一笑,站起身,走到她身前:“抓紧我,别松手。”

景秀一时错愕,邵谦已揽在她腰间,轻脚一跃,从南窗跳出去,两人滚落在地,他紧紧护住她,道:“你自己小心点。”然后跳起身从窗户里飞进去,稳稳落在桌前坐下,悠闲地举杯喝下一杯酒,一饮而尽。

门被推开了,赵总管看屋子里只有邵谦一个人,忙赔罪道:“邵大人,我去叫人来伺候您。”

邵谦眼也未抬道:“不必,一个人吃酒清静,人多了没心思。”视线却瞥向了南窗的方向。

正文 第四十九回 趁机试探 欲要掐死

暗夜里,景秀抚着跳动的心口,稳稳舒了几口气站起来,望向紧闭的南窗。邵谦虽一次次地救过自己,可他喜怒不形于色,捉摸不透,尤其方才他的疑心险些让她招认了。

想此,遂狠狠摆了摆头,她的身份,不允再和他有交集,何况他还是霍氏为景沫惦记着的女婿,更不应再有瓜葛,最好能忘记这些事和他这个人。

转身便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地大步离开。

这里是退思堂的后舍,只看几间并连的房屋和抱厦,只有一间房屋亮着灯,四周黑漆漆一片。

她四处张望,正寻出口走出去,突然被人叫住道:“前面的,你等等。”

景秀顿住脚,身后就有人跑过来,是个丫鬟,看也没看景秀,急着把一盆子水放在她手上,捂着肚子道:“你快帮帮我,老爷喝多了,睡在书房里,你快去伺候,我……我有些不舒服……”

景秀稍微释然,怀里端着水盆不动。

那丫鬟看她不动,仔细看了她一眼,指着她脸道:“你是哪来的丫鬟,我怎么没见过你?”

景秀担心她惹来人,忙低着脸道:“奴婢这就去,姐姐快去吧!”转身就往那间亮着的屋子走去。

门口有两小厮守着,看景秀端着盆子来,二话不说打开了门,景秀心里叫苦不迭,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清风阁。白苏向来机灵,也许可以帮她缓过去,但再回不去,等内外院的那扇垂花门落了钥匙,今晚她就回不了内院,巧娘和白苏都会着急了。

想到此处,她急着走进了书房,四处张望就往屏风处走去,掀起大红夹毡软帘,一眼就看到炕上的傅正礼醉得熟睡了,她轻脚走过去,把水盆搁在桌上。

正打量间,目光触及到书桌前的一幅画卷,她登时愣住,只见画中女子斜卧在藤椅上,体态舒闲,一只手托着下额,如秋水薄雾般明媚迷蒙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前方,浑然不觉右颊上停歇着一只彩蝶。那模样恰似明珠美玉,却又透着股空谷幽然的哀婉。

这画上的女子和她一模一样……景秀看得痴了,这就是娘吧!

此时傅正礼迷糊中清醒过来,揉了揉疼痛的额头,隐约间看到床前有人影,一眼认出是他魂牵梦萦的柳如眉,他张口唤道:“如眉……”一伸手就把景秀揽倒在床上……

景秀不防这举动,还没来得及尖叫,整个人就重重地倒在了床上,磕得她后脑一痛。在傅正礼快压在她身上时,她惊得反应过来,迅速往旁边翻了个身子,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傅正礼,生怕他再有动作。

只听傅正礼蒙蒙胧胧地唤道:“如眉……我对不住你……我对不住你……”

景秀看他眼睛紧闭,如在梦中不停地重复着这句,神色甚是痛苦,防备的心才渐渐缓下来。她暗暗思忖,身子一点一点挪到床边站起来,动作很轻,不敢惊醒了傅正礼。待双脚落地,转身仔细看了眼娘的那幅丹青,思量片刻,心里有了计较。

她从柜子里翻找出一套衣裙来穿上,是件有些老气的紫墨色的石榴团花襦袄,淡青色的暗花交颈褙子。

又按照娘的画像,顺手摘去头发上的簪子,重新梳了头,长长的秀发分成几股反绾成百花的样式,又就着盆子里的水洗了脸,素面朝天的模样,脸色显得十分苍白。

她又把桌上的灯剔得暗些,拿到远处,内室的光线昏黄黯淡。转身去开了一扇窗户,窗外有冷风吹进来,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吹起她的衣裙,她轻轻咳嗽了几声,走到傅正礼旁边,未语先垂泪,用帕子揩了揩眼角,有意遮掩左脸上的伤,样子已是哀婉,幽幽地唤道:“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