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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万里觅封侯(133)

郁赦随崇安帝进了寝宫,崇安帝收了方才对着众人的惋惜神色,慢慢地坐了下来,“子宥,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点不对?”

郁赦淡然道:“自然不对。”

崇安帝看郁赦,郁赦语气平静,“劫匪打劫小门小户的商贩都不一定会杀人,现在打劫到了皇家头上,反倒一个活口没留?当真英勇。”

“自然,也可能是他们初始不知情,动手后迷途难返,只能灭口尽力毁灭证据,但宣瑞走前钟宛特意嘱咐了我,请我给宗人府那边带句话,让他们好生看顾,我的人也确实去看了,得知他们确实带了不少人上路后才放了心。”郁赦道,“禁卫也有,仆役也有,几十口人,会那么轻轻松松的被劫匪杀了个片甲不留吗?那劫匪得是有多少人?”

郁赦嗤笑,“百十来人的大匪帮,必然是有名号的,这样的沿路能有几个?挨个清查就是。”

崇安帝审视的看了看郁赦,见他脸上并没悲戚之色,道,“是,是得给黔安王府一个交代,钟宛出身宁王府,你就是不查,他肯定也会要个说法的,不过……”

崇安帝不动声色道,“钟宛既然不放心宣瑞独自上路,就没让你的人跟着?你的人若跟着了,是一起被杀了呢,还是……”

郁赦心中冷笑,不巧,他还真的早就防备到了这个。

“钟宛是同我交代过,但也只让我的人将宣瑞送出了城,出城之后,我的人就回来了。”郁赦坦然道,“皇上不信,可以彻查,问宗人府的有关官吏,问当日守城的官兵,看看我是不是撒谎了,是不是我动了手脚,杀了宣瑞。”

崇安帝失笑,“你这孩子,朕又没疑心你!朕不过是盼着你的人身手好些,逃了出来,告诉咱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宣瑞懦弱无能,跟旁人也没结下什么仇怨,这事儿太蹊跷了。”

郁赦不说话了,崇安帝自顾自道,“但没准,你身边真的有那么几个亲信,想为你分忧,或是听了钟宛私下的交代,偷着去了呢?所以……还是查一查吧。”

郁赦眼中闪过一抹讥讽之色,没开腔。

崇安帝当即命宫人去传话清查,转过头对郁赦宽慰道,“别多心,朕也是为了你好,万一回头真查出来是你这边的人自作主张,朕早点知道了,也能替你遮掩遮掩,别站着了,坐下,同朕等一等,看看他们能查出什么来。”

一个时辰后,宫人折回来跪下道,“回皇上,送原黔安王出京那日,郁小王爷的人确实跟着了,但出城十里后就回来了,都是郁王府别院的家将,进出城城门口都有记录的,奴才们方才查过,那十来位家将这些日子在京中都有露面,人证全有。”

崇安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他摇头一笑,对郁赦道,“你看,这不就明明白白的了吗?回头万一有人说是你动了什么手脚,朕就能替你做主了。”

郁赦面若冰霜,宫人怕崇安帝下不来台,忙道,“是呢!有圣上作证,再没人敢怀疑小王爷了。”

郁赦实在不想听这些话了,忍着恶心道,“多谢皇上。”

崇安帝使了个眼色命宫人下去了,他现在对郁赦放心了,才敢同他商议,“你说……宣瑞真的死了?”

郁赦冷声道:“不清楚。”

崇安帝最烦郁赦对他不冷不热的这幅样子,心烦道,“朕查了查你又如何?你摆这幅样子做什么?若不是你一直不同朕亲近,朕会对你起疑心吗?”

崇安帝脸色也放了下来,“子宥,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你不懂吗?”

郁赦面色如常,跪了下来,“谢主隆恩。”

“你!”崇安帝气的不住捶胸口,他想让郁赦滚,但他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定,精神不济顾念不周,想要同别人商议,但身边人不是不能放心的就是不顶用的,几个儿子里,只能靠着郁赦,“罢了!起来说话。”

郁赦起身,抚了抚衣角后,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一块尸身都寻不到,无法断言宣瑞真的死了,想要个结果,只能查。”

崇安帝心道这是废话。

郁赦虽是大理寺卿,但他胡混了这么几年,也不见得真懂什么,崇安帝不抱希望道,“如何查?”

“即刻下令,命自出事点沿途二百里内官道的府衙官吏自己上报,属地有几处匪寨,各个匪寨约有多少人,近一月内可有流窜。”

“同他们说明,过往纵容匪徒劫掠的事一概不咎,但有敢知情不报、瞒报、谎报者,格杀勿论。”

“再命自出事点沿途三百里内所有府衙官吏,纠察属地典当行,搜查近一月内收当所有财物,清点其中是否有上用、官用之物,若有收获,结合清查劫匪之情况,必有所获。”

“宗室之子,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半路上,沿途官员都要追责,但纠察此事有功的官员,功劳计入当年课绩,案子查清后另有升迁。”

崇安帝一时听愣了,看着郁赦出神。

郁赦蹙眉,继续道,“皇上若觉得可行吗?”

崇安帝回神,点了点头,“很周全,但若……若这样也纠察不出什么呢?”

郁赦道,“那就说明宣瑞有可能没死,是被有心的歹人虏去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清楚。”

崇安帝心头不安,最近的事总让他有点心慌,他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巧,宣瑞不该是在这个关头突然遭了劫匪。

崇安帝抬头看了郁赦一眼,如今心头唯一一点安慰,就是他越来越觉得,郁赦并没那么荒唐。

崇安帝忍不住想,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吗?

自己这个命最硬的儿子,生来就是做皇帝的?

崇安帝看着郁赦,想着后继有人,心中稍稍舒服了些,道,“好,那就按你说的办,去安排吧,朕实在有些不舒服,想先歇一歇……”

郁赦还未起身,外面宫人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神色有异的看了看郁赦。

崇安帝本要让郁赦避退,但他身子不适,知道自己没精神再处理什么事,疲惫道,“罢了,说就是。”

宫人上前两步,脸色凝重道,“皇上,郁王爷那边……有点不对。”

崇安帝皱眉,“有何不对?”

宫人迟疑了下,低声道,“郁王爷对行刺的事始终还是不认……”

“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崇安帝怒道,“他当然不认了!你们自己没旁的办法?”

“可、可……”宫人情急道,“郁王爷认罪,只不认这一样,他说这些年确实做过对不起皇室的事,还有许多,如今既已进了宗人府,他愿意一一交代,皇上!”

宫人惶恐道,“郁王爷他、他这是要说什么啊?”

崇安帝脸色血色瞬间褪尽。

宫人急道,“郁王爷这边还没交代,老宗亲们就已经被惊动了!如今宗人府要请宗亲们,那边郁王爷的意思是他手里有许多人证物证,他若有万一,所有的事都会大白于天下,皇上……”

崇安帝两手突然发抖,颓然跌坐在龙椅上。

崇安帝突然想到了什么,倏然看向郁赦,哑声,“宣瑞、宣瑞……会不会,会不会是……”

郁赦表情平静,轻轻点了点头。

崇安帝声音嘶哑,咬牙切齿,“郁幕诚……”

“皇上!皇上!”外面一个老太监捧着几封奏折跑了进来,神情急切,“皇上,出事了!”

崇安帝顾不上别的了,失态道,“滚出去!”

老太监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看向郁赦。

郁赦淡淡道,“皇上身体不适,寻常事一概搁置。”

“不是寻常事。”老太监抖声道,“这是内阁送来的奏折,皇上,真出事了……”

崇安帝头疼欲裂,“怎么了?!又怎么了?!”

老太监急切道,“皇上,北边出事了!北狄那边出了乱子,而且,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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