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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万里觅封侯(137)

“从你十几岁开始,你为了钟宛做了多少混账事?!”安国长公主到现在还恨钟宛当年搅黄了郁赦的亲事,不然郁赦早早娶妻生子,可能就没有后面的种种麻烦了,过去的事多说无益,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半年来,你又是如何明目张胆的肆意妄为的?对外都敢称他为‘内子’,你想做什么?!世家公子里你这样的也不少,但你看谁这么宠一个男人的?!”

郁赦眼眸一动,突然就被戳疼了心。

他笑了下,重复道,“世家公子……”

安国长公主蹙眉,“你笑什么?”

“我笑长公主记性不好。”郁赦嘴角微微勾起,轻声道,“钟宛,他原本也是世家公子。”

安国长公主一窒。

“说起来,我除了身上这来路不正的皇室之血。”郁赦低头扫了自己一眼,问安国长公主,“还有比他强的地方吗?”

“他出身望族,血脉尊贵,幼时由亲王抚育,开蒙后由帝师教导,才情、名望、君子之德……我半点都比不上。”郁赦看向安国长公主,问道,“忘了?他是被谁毁了的,嗯?”

郁赦实在按捺不住胸口恨意,他看着安国长公主,“母亲……”

郁赦嘴唇微微抖动,哽咽,“我同归远,原本是门当户对的。”

“我们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郁赦一把扯下马车上挂着的灯笼,马儿嘶鸣,郁赦抄过安国长公主手里的诏书,借着灯火将诏书点着了,郁赦手中跳动的火苗映的他原本英俊的脸庞好似鬼魅,他死死的盯着安国长公主,“你告诉我,是谁毁了我们?啊?”

安国长公主心头一惊,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归远走后,没过多久我就疯了,可我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想着他留给我的未尽之言,也想去找他……”郁赦声音沙哑,“可我配吗?你们如此害他,我还配去寻他吗?!”

郁赦神态有点癫狂,他脑中隐约听到有个声音对他说:你配。

“就是这样,我总听到这样的幻声,幻想我不曾伤他……”郁赦摇头,自言自语,“但不,你们害得我早就配不上他了……”

脑中的那个声音再次传来,“不,你配。”

郁赦摇头,“我不配。”

“配的。”

郁赦把手中将尽的火苗丢在地上,“不……”

“配!”

郁赦失魂落魄的苦笑,“看,我又听见了。”

“……”安国长公主她不安的看看左右,“我好像也听见了。”

郁赦愣住。

马车里,钟宛尴尬的撩开车帘,“子宥,你刚才是在跟我对山歌吗?”

郁赦:“……”

第102章 这是你自己说的。

安国长公主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再没什么处境比她现在更窘迫了。

钟宛无奈, 他不是故意要听墙角的。

郁赦在宫里一天一夜没出来, 钟宛在外面安排好北狄之事后只能留在家里等消息,听说崇安帝可能要不太好,钟宛坐不住了, 出门来碰碰运气,想着看看能不能接到郁赦,还算幸运, 等了不到两个时辰郁赦就出宫来了。

方才郁赦出宫门时钟宛本就要下马车的, 但他见安国长公主来了,还是神色匆匆的样子, 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了算了, 不曾想安国长公主说起了自己,钟宛就更不便出声了。

可偏偏, 郁赦刚才说的话太锥心,钟宛在车里实在忍不住,低声接了几句话。

钟宛自己觉得声音很低, 不想还是被听到了。

然后……

一不小心就把这场面弄得有点尴尬了。

郁赦想着自己方才一番话全被钟宛听去了, 觉得自己比安国长公主还下不来台。

郁赦假装自己是被诏书灰烬呛着了,抹了一把脸,不耐烦的匆匆道,“回府。”

安国长公主看着钟宛,瞬间就失了刚才教训郁赦的底气, 这个生死关头上,她再厌恶钟宛也不想明面上开罪了他给自己找麻烦,安国长公主暗暗后悔,又突然有些怅然。

她方才还暗讽崇安帝看不清情势,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早就控制不住局势,也早就奈何不得郁赦了。

安国长公主欲说还休的看了郁赦一眼,看着他的车驾走远了。

回郁王府别院的马车上,郁赦还是觉得有些不痛快,那些话对安国长公主说说无妨,对着钟宛说,未免有点太矫情了。

可钟宛很喜欢,他甚至还想再听几句。

钟宛十分没眼色的小声道,“你刚说咱俩门当户对?”

郁赦顿了下,往距钟宛远处靠了靠。

钟宛凑过来,又道,“你还说我跟你天造地设?”

郁赦脑仁疼,他揉了揉眉心,转而道,“我方才烧的那封诏书上写着新帝三十年内不得违背先皇之令,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封诏书?”

钟宛瞒不过去了,只得承认,“形势紧迫,实在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横生枝节,这一关还不一定能闯过去呢,我想着保命为上,这些无足轻重的事……随他们吧,就没同你说。”

“这是无足轻重的事?”郁赦不喜欢翻旧账,不再追问崇安帝胁迫钟宛的细节,沉默了片刻冷声道,“他现在爬都爬不起来了,凭什么还想随意摆布我?”

钟宛轻声道,“我听说,是中风了?”

“是,话说不清了,半边身子也动不了,听太医的意思……”郁赦摇摇头,“再过两天才能看出端倪,太医不敢说话,但都明白,他这病只会更坏,不会有起色了。”

钟宛道,“这倒是省了许多麻烦,郁王现在大概在牢里烧高香呢。”

崇安帝成了个废人,郁幕诚终于可以毫无忌惮的放手施为。

“可又有了一点麻烦。”钟宛轻声道,“刚听长公主的意思,皇上马上就要立你为储君了,那郁王怕就要转头将你当成对手,你……”

“无妨。”郁赦并不在意,“该做的我们都已经做了,下面好生看戏就行了,我可以装疯,装病,随着他们闹吧。”

钟宛道:“知道皇帝中风后,我给我的人都传递了消息,让他们不必再管我,所有事以郁王的心意来办就好。”

“怕他扳不到皇帝?”郁赦嗤笑,想了想道,“郁幕诚这些年暗中勾结了不少人,只是平时看不出来而已,他早给自己找好退路了,不过你做的也没错,回府之后我会同我的人也如此交代,顺便托人去交代汤钦……呵,怕也不用交代,那老东西怕早明白了。”

钟宛想了一下笑了,咋舌,“难不成真是老天保佑吗?就这么巧,让我听见了长公主刚才那番话,她见我都知道了,怕我给你吹枕边风,将来境遇凄惨,这会儿没准已经转头去帮郁王了。”

郁赦想了下,也笑了。

往前推八年,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在今天突然聚为一党,不管是为了什么,都在努力的要为宁王翻案。

天下大势之所趋,人力不可移。

走到这一步,郁赦和钟宛已经不必再做什么了。

钟宛想了想道,“只有一点要紧的,你的人,那些跟着宣瑞暗中保护他的人,人手足吗?”

郁赦点头,“我这些年暗中养的家将现在几乎全守着他了,你放心,他丢不了命。”

“我是不放心他真的被郁王运回京。”钟宛皱眉道,“盯紧了他,郁王的人一旦有动作,你的人必须马上将宣瑞夺走,按咱们之前计划的将他好生藏匿起来,一定要让所有人都信他是真的殁了,直到你顺利继位。”

钟宛低声叮嘱道,“别玩脱了,真让他回来了……你和宣璟就都没命了。”

郁幕诚要扶宣瑞做傀儡,就不会留下崇安帝的儿子,宣琼也许还能留条命在,郁赦和宣璟却是万万不可能了。

皇城如今好似一盘生死棋局,无论走哪一步,都会有棋子陨落,但只有郁赦继位,才能死最少的人。

钟宛和郁赦都不喜欢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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