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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万里觅封侯(98)

“你只想要个泥人,我居然都不给你……”

郁赦闭上眼,心疼的浑身发抖。

戕害你到这份上,到底要怎么补?

郁赦也不知自己是在拖延时间还真的要补救,他在闹市上兜转了许久,买了一堆零碎东西,不让人碰,自己捧着回了府。

“钟少爷……”郁赦护着“孙悟空”头上的翎羽,尽力自然的问道,“睡了吗?”

冯管家小心的上下看了郁赦一眼,低声道:“世子,您出门没一会儿……钟少爷就走了,回黔安王府去了。”

冯管家心惊胆战,生怕郁赦发疯,不想郁赦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郁赦手有点抖,不小心捏碎了“孙悟空”的手臂,他忙用袖子接着,前言不搭后语道,“那我给他留着……给我弄点浆糊来,我给他粘好。”

冯管家眼睛一红,答应着去了。

郁赦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小心的修补着泥人,他手太抖了,修了一会儿,又弄坏了几处,他不敢发火,怕碰坏更多,只能压着脾气,一点一点修补。

郁赦足足修了两个时辰,期间宫里来了人,传了旨意,崇安帝终于将他认回,郁赦隔着帘子忙自己的事,跪都没跪,只让人将圣旨放下了。

没多一会儿宗人府的人也来了,几个老宗亲又来了,都没见着郁赦。

天黑透了,郁赦手里的泥人碎的不成样子,郁赦不敢发怒,几次起身,又几次坐下了。

“对不住……”

郁赦小心的取了一点胶,慢慢地涂在泥人身上,声音发哑,“我尽力了,但还是把你伤成这样了……”

“我真的不知道……”郁赦终于崩溃,他放下泥人,死死攥拳,“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钟宛匆匆赶回郁王府别院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冯管家看见钟宛吓了一跳,指着他洇着血的额头惊呼,“您这是怎么了?!全是血……”

“没事。”钟宛淡然一笑,随手抹了一把,“自己磕的,我……下午听到消息了,满城昭告,好生热闹,世子呢?”

冯管家咽了下口水,“在书房呢……”

钟宛点点头,要回自己院子,冯管家忙道:“您先去看看世子吧!”

钟宛推开书房的门。

书房中一片狼藉,圣旨诏书被生生撕成了几道丢在地上,书案上放着一堆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小玩意儿,书房窗下,郁赦衣衫凌乱的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纸包。

钟宛心头咯噔一下,寒石散……

钟宛恨透了自己,非要矫情的去什么祖坟!逼的郁赦又吃了这东西!

钟宛几步上前,不等他把郁赦手里的东西夺过来,突然愣住了。

“你……”

钟宛不可置信的看着郁赦手里的东西,眼眶瞬间红了,“你怎么还留着……”

月色下,犯了病,根本没觉察到钟宛的郁赦痴痴的打开手里的纸包,纸中包着一撮绿油油的茶叶,郁赦捏了一小粒,珍之重之的放进了嘴里。

那是黔安的茶叶,被钟宛喝的只剩了这么一点。

可冯管家说过,虽然少,但都是芽尖。

是钟少爷一点点挑拣出来的。

只有这么一点,所以他不舍得喝。

第73章 这不是你该看的东西。

钟宛半跪在郁赦身边, 他额上不住渗血, 血自他眉心流了下来, 钟宛没顾上管,声音沙哑的追问,“你只吃了这个, 没吃寒食散,是不是?”

郁赦微微抬头,看了钟宛一眼, 他这会儿神志不清, 根本看不明白眼前的人是谁。

钟宛心疼的直抽气,他小心的在郁赦怀中摸索了下, 没找到什么,再次问道:“没吃寒食散, 是不是?”

郁赦细细咀嚼着嘴里的茶叶,轻轻摇了摇头。

不等钟宛放下心, 郁赦又自言自语道,“归远不让我吃。”

钟宛握着郁赦衣襟的手僵在原地。

钟宛死死忍着眼泪,喉咙口微微哽咽, “没看到我给你留下的信?你以为我走了?不回来了?”

郁赦皱眉看着钟宛, 不明白眼前人在说什么。

“我……”钟宛脸上血液蜿蜒,他怕吓着郁赦,起身随手拿了一盏茶,他仰头将茶水浇在自己脸上,茶水刺的他额上伤口生疼, 钟宛顾不上管,抹了一把脸,转过身来跟郁赦低声道,“先……先起来,我不走。”

郁赦被钟宛扯了起来,不忘护着手里的茶叶包,他将茶叶包好,重新放在了衣襟里。

钟宛将郁赦拉到了床上,随便扯了条被子给他裹了上去,郁赦静静地由着钟宛动作,双眼无神的低声嘱咐,“别动我桌上的东西……”

“什、什么?”钟宛往外看了一眼,忙道,“我没动,什么东西?圣旨?替你收起来?”

郁赦摇头,“别碰,那是我给归远买的泥人。”

钟宛嘴唇微微发抖,心疼的要裂了。

钟宛隔着被子搂着郁赦,肩膀剧烈的颤抖着,低头将脸深深的埋在了被子里。

“我……”

钟宛顾不得郁赦到底听得到还是听不到了,他将郁赦搂的紧紧的,轻声道,“泥人坏了就坏了,没事,我也没多喜欢……七年前逼你去给我买,是我当时想家了。”

“王妃一向纵着我,她前头没有孩子,带我的时候……惯的很,小商贩们都知道宁王府小少爷的银子好赚,那会儿……”钟宛顿了下,低声道,“他们掐着时辰,等着我跟林思下了学的时候,就都凑在宁王府角门外的那条胡同上,只要是小孩子的东西,王妃都会让人给我买。”

“还有就是……”钟宛通红着眼,抖声道,“我就是故意逗你……长公主看管你太严,感觉你小时候日子过的没滋没味的,我想让你也去街面儿上走走逛逛……”

“那会儿我也是装的很,有什么话,都不肯直说……”钟宛搂着郁赦,艰难道,“我当时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所有人都说是你父王杀了我父、杀了宁王,很多话,就不能说了。”

钟宛呢喃,“后来,我想开了不少,我这辈子……总归是有负宁王王妃的养育之恩,没脸再见他们了,我自己不怕报应,但……”

钟宛忍着泪看着郁赦,轻声道:“但你呢?”

钟家列祖列宗在天上,知道自己倾心于崇安帝之子,会不会迁怒于郁赦呢?

白日里,郁赦走后,钟宛缓过一口气来后,死撑着病体,留了一封手书,出了府叫了马,去了钟家祖坟。

钟宛已经七八年没去过了。

钟宛自认有辱祖先,自己将自己在族谱里除了名,不肯再踏足祖坟半步。

如今得知当年血仇,不来不行了。

钟宛足足在父母坟前磕了几个时辰的头。

钟宛不敢为自己这些年辱门败户的事辩白半句,磕了数不清的头,血染石阶,只求地下的父母宗亲要怪只怪自己一人,不要不要不要再迁怒他的子宥了。

“先动心的是我,勾引你的也是我……”钟宛随意抹了一下脸,“若真有罪,也是我的……”

郁赦闭上眼,睡着了。

钟宛侧过身,让郁赦躺好,自己则和衣躺在了郁赦身边。

“子宥……”钟宛将头抵在郁赦身上,喃喃,“我也不清楚你这些年受的罪是不是地下的人在讨债,我怕他们不清楚,就想去说一说……做错事的不是你,有罪的也不是你。”

钟宛脸上血泪渗入棉被里,静谧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就这么搂着郁赦睡着了。

天光乍亮时,钟宛醒了。

郁赦仍在昏睡。

钟宛坐起身摸了摸郁赦的额头,没什么感觉,俯下|身和郁赦额头相触,钟宛吃了一惊,自己竟比郁赦热许多。

钟宛浑身酸疼,额头更疼,这会儿才察觉出来自己在发热,钟宛轻轻吐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钟宛也不知道自己是风寒还是什么,自悔昨晚不该跟郁赦同塌,也不知传上郁赦没有,他扯过郁赦的外袍穿上了,出了卧房,一弯腰捞起地上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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