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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132)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正是。”江玄之也不拐弯抹角,单刀直入地问道,“明王为何要赠南阳公主解酒药?那粒解酒药又是从何而来?”

当医正诊出南阳因食物相冲而中毒之时,刘济便怀疑那粒解酒药有问题,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说道:“昨日孤去安置所接南阳回宫,在半道上偶遇长沙国世子。他得知除夕夜宴之事,担心南阳不胜酒力,特意让孤替他转赠那粒解酒药,还请求孤不要告诉南阳。孤让崔姑子看过,那只是一粒普通的解酒药,念他一片好意,孤便成人之美了。”

江玄之瞳眸一凝,竟是郭百年?可据他所知,郭百年不会害寻梦,莫非是身不由己?若是他不曾托明王赠解酒药,那寻梦只是误服韭菜子……江玄之忽然想到极恐怖的结果,如玉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刘济观他面色不佳,问道:“那粒解酒药有问题?”

只一瞬间,江玄之又恢复了一贯的从容:“解酒药本身并没有问题,但南阳公主的酒盏中被人掺了韭菜子,韭菜子与解酒药中的蜂蜜相冲,会让服食者中毒而致心口疼痛。”

“长沙国世子为何如此做?”刘济不解,听说长沙国世子与南阳是故交,却为何要如此迫害南阳?

郭百年这次恐怕真是好意,江玄之淡淡道:“不知六殿下是否在殿中?可否容玄之一见?”

刘济面色晦暗,婉拒道:“六弟昨夜醉酒受凉,此刻恐怕不宜见客。”

江玄之一脸肃容道:“医正验了所有人的酒盏,除了南阳公主,六殿下的酒盏中也掺有韭菜子。明王可知酒中掺韭菜子的效用?”

刘济不通医术,茫然摇摇头。

江玄之向他靠近一步,沉声道:“韭菜子本身有催情效用,掺入酒中效用更佳。”

刘济惊愕不已,脑中灵光一闪:“只有南阳和六弟的酒盏中掺入了韭菜子?难道……”

他越想越心惊肉跳,所幸只是虚惊一场,可若江玄之查清中毒事件的始末,那六弟的心思岂不是也要大白于天下?他忧心忡忡道:“这件事,你不能再查下去了。”

“为何?”江玄之有点明知故问。

“你若将一切揭露,那南阳和六弟……”刘济欲言又止,略过未尽之言,“他们该如何自处?”

江玄之知他顾虑,不赞同道:“投鼠忌器只会助长歹人的气焰,急流勇进才能扼杀歹人的阴谋。”

事涉寻梦,他不想留下祸患,侧身遥望着庭院中的雪景,缓缓道:“明王可还记得仲灵姐妹?当年仲灵蒙冤自尽,明王逃避三年,最终不过是搭进去一个仲雪罢了。”

此言宛如一箭戳心,让刘济的心口涩然生疼。他避居别院虽有对抗警醒母亲之意,实际上却是在逃避,逃避仲灵之死,逃避母亲之狠辣,可三年过去,母亲依然如故,还连累了仲雪一命。夜深人静时,他也曾扪心自问,若是当年他英勇无畏些,不放任母亲一错再错,结果是否会不同?

江玄之看他脸色一阵变幻,歉意道:“请恕玄之无状……”

“江御史,你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刘济神情动容,浅棕色的瞳眸散发着坚定的光芒。

江玄之愣了愣,向刘济一揖,转身离开了兰林殿。

作者有话要说:

韭菜子有壮阳效果,程度因人而异,韭菜子和蜂蜜共用会中毒心口疼,但疼痛程度不太清楚。如果设定不合理,就当作故事夸张化了。

第87章 第87章 冰山一角

法见结束,诸侯陆续离宫,江玄之在出宫的巷道上截住了郭百年。

两人走到宫墙下一处僻静地,郭百年穿着锦衣狐裘,双手环在胸前,姿态带着几分疏狂的匪气:“江大御史有何指教?”

都说“人靠衣装”,为何郭百年穿了一身锦衣却有点不伦不类?江玄之忽略心头那点别扭,开门见山道:“世子为何要让明王替你赠药?除夕宴之事你知道多少?”

郭百年眉毛一挑,痞痞地笑道:“赠药的缘由,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假惺惺来问呢?至于除夕宴上的变故,我便是全盘知悉,也不会向你透露分毫。江御史向来聪慧,破这等小案件还不是易如反掌?”

两人的恩怨由来已久,江玄之对他的冷嘲热讽早已免疫,平静道:“你如今不是长安城盗贼,而是长沙国世子,为何还要去搅合那些事?”

郭百年环在胸前的手微松,却又重新环了上去,叹出一口白气,语气带点无奈:“不是我愿意搅合,而是有些恩情断不了。”

江玄之的余光瞥过他的手臂,凉凉道:“报恩的方式有千百种,你为何要为了恩情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又如何?”郭百年无所谓地笑了笑,“我没读过多少书,也没什么大情操,我只在意我身边的人,旁人的生死与我何干?”

这种观念江玄之不敢苟同,却也不置可否,追问道:“你身边的人是指谁?长沙王?卫光等人?还是……燕王?”

听到“燕王”两个字,郭百年的身躯明显一震,片刻换上一副嬉皮笑脸:“你为何不提南阳公主?我倒是挺在意她的,我们从小指腹为婚……”

“我无暇听你东拉西扯。”郭百年和寻梦指腹为婚的消息江玄之有所耳闻,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寻梦,也相信自己,只要彼此坚定,一切烦难总有解决之法。

郭百年到嘴边的话生生被打断,先是一怔,而后敛起笑意,正儿八经道:“若非当初我坠崖隐遁,赢得她芳心的人未必是你。即便此刻,我仍然不觉得你是她的良配。你的心太大,牵挂的人与事太多,不能全心全意爱她,她若坚持与你在一起,终究会受委屈。”

江玄之反驳:“你对全心全意的理解似乎有所偏颇。”

郭百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意味不明道:“不是我偏颇,而是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江玄之眉心微拧,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郭百年视若无睹,曼声道:“江御史无暇与我掰扯,我也不是个闲人,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他作势要离开,江玄之长腿一动,挡住了他的去路:“你如此心急,莫非是去见燕王?”

郭百年目光一闪,不慌不忙地扯了扯唇:“是又如何?我与燕王相交多年,难得有机会相聚,一同去章台路饮酒观舞,碍着江御史什么事了?”

江玄之冷嗤一声:“是真心相交,还是有所利用?”

不待郭百年有所回应,江玄之先发制人抓住了他的手臂,见郭百年浑身一震,瞳孔骤缩,双唇紧抿,似乎在隐忍极大的痛苦,他手下力道愈重,面上温和:“痛吗?”

郭百年紧紧咬牙,两颊颧骨突起,愣是不肯低头屈服。

僵持片刻,江玄之松开了手:“你打定主意守口如瓶,却忘了掩饰身体上的异样,你的双手一直环在胸前,不是习惯使然,而是这样可以减轻手臂烧伤的疼痛。”

郭百年轻轻护着右手臂,冷笑:“你窥见的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至少我找到了冰山,不是吗?”江玄之不以为意,眉宇间是昂扬的斗志。

郭百年有些恼他方才的举动,不愿再与他多言,抬步便要走,可江玄之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度停住了脚步。

“夜宴之事,多谢你替她解围,还有治疫之药,我欠你一命。”江玄之心怀感激,推心置腹地劝道,“你身为长沙国世子,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中应该有所掂量,否则到时候累及长沙王,甚至长沙国,只怕你会追悔莫及。”

郭百年之所以停下脚步,不是因为动容,而是觉得有些事有必要说清楚:“我替她解围与你无关,治疫之药也不是我所愿,而是受人之托。至于我所行之事是否会连累长沙国,就不劳你操心了。”

这次,郭百年毫无挂碍地走了,寒风刮起他的大袖,藏不住他一身的恣意,江玄之一直凝视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巷道的尽头,他才收回目光,提步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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