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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139)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长沙王迟疑道:“受人之托。”

刘贤易厉声问道:“何人?”

长沙王沉默,显然不愿开口,刘贤易也不逼迫他,转头问江玄之:“江卿可知晓?”

江玄之伫立于殿中,周身散发着底定于心的从容气度,出口的话却十分耐人寻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91章 第91章 黄雀在后

寻梦暗暗在想: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若梁王和燕王是蝉,那螳螂是卫光和长沙王?那么黄雀又是谁?这只黄雀似乎从来没有露脸过,但他一定在这大殿之中。

众人所想与寻梦如出一辙,狐疑地四处观望,一时间气氛凝窒,人人自危。

刘贤易眉峰深蹙,思及两桩事件曲折复杂,但有两处共同点,皆有一子牵涉其中,谋局者必与他有旧日恩怨。案情不过明朗一半,有如盲人摸象,分不清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他对剩下的案情既期待且彷徨,可事到如今,箭已离弦,早已脱离他的掌控了。

江玄之没打算解释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是继续往下说案情:“所有事件皆从冬至祭天开始,但出乎意料,这个事件却最为简单。唯有两个谜团,银粉是如何置入羊腹?是谁趁乱煽动百姓?”

“江御史快说,莫要卖关子。”某个急性子诸侯迫不及待地催促。

“经试验,任何食物进入羊腹,两个时辰内都会消化殆尽。幕后人知道祭天前会最后一次投喂祭羊,所以将银粉掺入祭羊的食物里,进而成功送入羊腹中。”

“可银粉有毒,祭羊吃了为何毫无异常?”刘贤易发问,事发后他曾查阅过银粉这种矿物。

江玄之答道:“为了让祭羊顺利吃下去,幕后人特意将银粉制成带青草芳香的米粒,这种米粒质地坚硬,不易咬碎,也不易消化,大小又容许祭羊囫囵吞进腹中。所以,祭天前一切正常。”

当初,江玄之查问掌管祭品的小吏们,见他们言辞诚恳,逻辑分明,也无任何做贼心虚的表现,便大致排除了他们被人收买的嫌疑,但投喂祭品的小吏曾告诉他,祭羊最后一顿胃口极佳,比往日吃得更多。后来,他查验了祭羊吃剩下的食物,找到了米粒大小的银粉。

“至于趁乱煽动百姓之人……当时,那声音从人群里冒出来,让人误以为那人混在百姓之中,但圜丘是呈圆弧形的,百姓也围聚成圆弧状,而站在边缘的卫士若是趁乱高喊一声,效果如同百姓乱了阵脚。沈太尉,可还记得当时众卫士站列的方位?”

沈涯虽然掌管天下军政,但这种小事还真没上心,茫然地摇摇头。

然而,寻梦表情几番变化,不为别的,只因为她知道那人是秦忠。若是旁人她还记不住,但秦忠曾与她同居宿卫署,到底比旁人更熟悉。冬至祭天那日虽是匆匆一瞥,但她记住了他所站的方位。可她不敢相信,秦忠竟参与了祭天事件。

果然,那端江玄之道出了秦忠之名,原来他入宫别有居心,好在江玄之锐眼识破,已命左浪将人看押。嚷着要去拿人的沈涯顿觉自己瞎操心了,撇了撇嘴,干巴巴问道:“说了这么多,那幕后人到底是谁?”

江玄之没有指出那人,反而说道:“幕后人本想借祭天事件、章台路起火事件,还有东市的鼠疫事件,这一连串事件煽动民乱,趁机谋取利益,可惜事与愿违,长安的防范实在太严密了。”

“所有事件都是为了煽动民乱?”刘贤易如醍醐灌顶,瞬间清明起来。

“煽动民乱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将诸皇子牵扯进案中,暴露他们德行有亏,继而无望于帝位,而他自己有如鹤立鸡群,怀瑾握瑜,自然会得到陛下信赖与倚重,他日荣登至尊之位也顺理成章了。”

这话隐晦地透出幕后人是皇子之一,刘贤易惊于幕后人深沉的心机,在心中一一排查,目光在楚王、明王、淮南王和刘晞身上流转,首先便将暴躁易怒的楚王排除了,但剩下三人他实在分不清。

“当初除夕夜宴,幕后人因六殿下与南阳公主相熟,曾在两人的酒盏中掺入了催情之物韭菜子,妄图设计两人……”江玄之顿了顿,终究没有说出口,“所幸有人暗中给南阳公主服用了蜂蜜解酒药,两种食物相冲导致南阳公主中毒,巧妙地避免了一场阴谋陷害。”

“……”寻梦此刻方知夜宴中毒的缘故,心潮俱震,难以表述此刻的心情。

刘晞面色晦暗,后背沁出一层薄汗。若那人奸计得逞,他实在不知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虽说是一场阴谋陷害,但江玄之这般直白说出来,好事者免不得要想入非非,生出几分龌龊,为何幕后人不设计旁人,单单设计六殿下和南阳公主?

刘贤易得知真相,脸色也不大好看,心中直感激那个赠解酒药之人。

沈涯满脑子都在想谁是幕后人,闻言追问道:“如此说来,诸皇子中唯有楚王、明王,还有淮南王尚有嫌疑了。”

“朕以为,悼儿没有嫌疑。悼儿与枫儿一母同胞,感情深厚,害谁也不会害枫儿。再者,他那冲动易怒的性情,实在做不出这等缜密之事。”

这话也就刘贤易敢说,换了旁人,楚王早上前赏个耳刮子了。

“既如此,三哥也不会害我。”刘晞出言替明王辩解。

明王与六殿下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感情深厚,形影不离,此事在诸侯中也不是藏掖的秘密。听闻此言,众人齐刷刷将眸光投向淮南王,而淮南王面色沉凝,泰然自若,仿佛视周遭一切为无物。

刘贤易游移在明王和淮南王之间,心中自有一番权衡。明王与淮南王在诸皇子中能力出众,不分伯仲,但性子截然相反,明王温润和善,平易近人,淮南王冷酷无情,沉默寡言。无论谁是幕后人,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深沉彻骨的痛。

良久,淮南王看向江玄之,沉声开口:“江玄之,你果然聪明。”

这话隐晦地承认了他便是幕后人,江玄之早已洞悉真相,面上不显任何惊异之色:“玄之有一事不明。淮南王既定下诸多连环计,为何独独漏了明王?”

“你怎知孤没有算计明王?鼠疫横行之时,孤派人引他去疫区,可惜,在心仪女子与亲生母亲之间,明王选择了后者。”淮南王冷冷道,“后来,你得到了治疫之药,孤的计划便彻底落空了。”

明王微怔,想起当初之事。

鼠疫横行时,有人向他透露崔妙晗在隔离区染疫,但当时母亲身染病症,寒热交加,不省人事,抓着他的手喃喃自语。他无奈,遣人先去打探崔妙晗的情况,后来竟被告知崔妙晗无恙。他心中存疑却没有深究,等到母亲病情稳定,便借机偷偷去看望她。

如今想来,竟是阴差阳错躲过了一场阴谋。

寻梦满心都围绕着那个“心仪女子”,三哥的心仪女子是崔妙晗吗?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事实真相摆在眼前时,刘贤易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何曾想到他寄予厚望的儿子竟然心思歹毒至此?

淮南王瞥了一眼父皇,抬眸望向江玄之:“你洞察事情来龙去脉,但不知能否预见未发生之事?”

不等江玄之回答,他抓起手边的酒盏,猛然砸向殿中央,酒盏碎裂声震慑全殿,忽闻殿外整齐恢弘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宿卫吴域冲入殿中行礼跪拜:“陛下,尤卫尉领着卫士包围了宣室殿。”

话音刚落,尤武领着卫士闯入大殿,沈涯厉声呵斥:“尤武!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围宫?”

尤武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丝毫没将他放在眼里,走到淮南王案前跪拜:“大王,臣幸不辱命。”

此番景况便是傻子也明白发生了何事,刘贤易心中气血翻滚,没料到宠信了多年的尤武竟包藏祸心,恨得咬牙切齿:“你,你们……”

在万众瞩目下,淮南王慢悠悠站了起来:“父皇没想过会有今日吧?尤卫尉自始至终都是儿臣的人。儿臣了解父皇,在父皇心中,文臣需有治国安/邦之力,而武将最重要的便是忠心,所以,儿臣只教他表现出忠心不二,果然父皇无比宠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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