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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143)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原则上确实如此,尤武也不知何故出了岔子,微微低头不说话。

刘贤易好心替他们解惑:“左仆射有调动宫中卫士之权。”

宫中卫士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他虽信任尤武,也不敢让他独掌卫士,暗中提携左浪与他相互牵制,达到势力之间的均衡。

此事,满朝之中唯有江玄之知晓,可见他有多信任和倚重这个御史大夫,说一句“掏心掏肺”也不为过。他神色复杂地看向江玄之,若他不是萧青之子,该有多好?

他终是在心底遗憾地叹息,肃容问淮南王:“你可知罪?”

淮南王面容冷淡,心如一团死灰般寂然:“儿臣甘愿一死。”

“你……”刘贤易胸口好似被什么堵住一般,痛怒交加,说不出话来。

卫光在旁边说风凉话:“知不知罪又如何?难道炎帝还能赦免了淮南王的谋逆罪?朝廷法度如此松弛,帝王威严何在?炎帝颜面何存?哦……炎帝今日颜面尽失,再也无颜面对天下了。”

这话如火折子般瞬间引爆了刘贤易的怒火,他目呲欲裂,一手指向卫光,咬牙切齿道:“来人,将这逆贼拖出去……五马分尸!”

“慢着!”江玄之喝止住卫士,“陛下,难道他所言不是事实吗?”

君臣四目相对,宛如针尖对麦芒,谁也不退让。

刘贤易从来不知在他面前一惯平静温和的江玄之,竟然有那样一双眼,深邃如万丈深渊,让人越看越胆战心惊,仿佛身临其境,稍有不慎便会跌入深渊中。

不过,那股怒火被深渊的猎猎大风吹散,他一点点找回了理智。

他淡淡挪开目光,仿佛恢复了帝王的深沉与冷静,下令将淮南王、尤武、卫光三人押入廷尉狱,并让一干诸侯静候在宣室殿中,眼眸扫过江玄之和萧青:“你们,随朕来。”

他率先向殿外走去,萧青眼眸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劫持住了神情呆滞的寻梦。

“父亲!”

“义父!”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寻梦终于回过神来,原来,郭百年的义父是萧青。

刘贤易仓惶回头,软语道:“不要伤她。”

萧青掐着寻梦纤细的脖颈,不看江玄之和郭百年,只冷冷盯着刘贤易:“我无意伤她,只是信不过你。听闻你对这个刚认回的南阳公主甚为宠爱,未防你使诈陷害我们,只好让她陪我们走一趟了。”

江玄之踌躇片刻,终究没有开口,父亲不会伤寻梦。

四人先后走出宣室,郭百年急切地跟上去,左浪横刀一挡:“陛下有命,所有人静候宣室。”

宽阔的宫道上,刘贤易走在前面,萧青压着寻梦的肩紧随其后,江玄之落在最后面。

寻梦很有身为人质的自觉,不哭不闹不挣扎,反而一脸从容镇定,因为她发现肩上那只手力道很轻,完全没有胁迫她的意思。不过,她也不打算逃跑,乖顺地向前走,可走着走着,她发现这条道似曾相识,这是……去柏梁台的宫道。

江玄之自然也发现了,眼底一抹流光划过。

不多时,四人站在柏梁台的石阶下,江玄之仰头看向铜柱上的仙人:“陛下为何带我们来此?”

“不是要朕还你们萧家一个公道吗?”刘贤易淡淡道,“进了柏梁台,朕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柏梁台机关重重,你莫非想将我们困死在里面?”萧青冷冷道。

刘贤易偏眸瞧他,激道:“怎么,萧大将军不敢进去吗?”

四人刚踏上石阶,一支箭羽破空射过来,江玄之敏锐惊叫:“父亲!”

萧青瞬间偏身躲过,飞速冲向松树丛中的偷袭者,寻梦疑惑地看过去,那熟悉的身影不是阿母是谁。阿母多年不动武,哪里是萧青的对手,两招便占了下风,眼看着萧青的掌风毫无保留地击向阿母,寻梦尖叫一声:“不要!”

可惜为时已晚,萧青击中了阿母的胸口,寻梦飞奔上前,扶住了踉跄后退的阿母,口中唤道:“阿母!”

阿母?萧青一怔,有些迟钝地收回手。

刘贤易疾步凑上来,担忧道:“樱娘,无恙否?”

“无事。”寻樱在寻梦的搀持下缓缓直起身子,极不友善地看向萧青。

“公主。”怜心那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看到她,寻梦隐隐猜到阿母因何在此。阿母平日无事,连凝香殿也不会踏出去,肯定是这丫头不知道从何得知她被人劫持,风风火火跑去告诉阿母,这才引出这场偷袭变故。

几人陷入一种诡异地僵局里,刘贤易让怜心扶寻樱去医署治伤,寻樱执意不肯弃寻梦而去,萧青坚持要挟寻梦进柏梁台,最终,刘贤易退让一步,六个人一同进了柏梁台。

走过熟悉的弧形路线,寻梦扶着阿母踏入柏梁台殿门。白天的柏梁台比夜间亮些,可若不点燃火把,还是黑漆漆看不清。

火光亮起,柱上游龙栩栩如生,若隐若现于红纱之后,殿中央的巨型八卦阵如磨盘一般旋转起来,缓缓向上移动,最终剥离地面,停在半空中,底下露出一个漆黑的圆形大洞,隐约有石阶向下延伸。

下面别有洞天?寻梦大为惊奇,为何当初父皇没带她进去?

刘贤易看了萧青一眼,拿起卫士手上的火把,率先朝漆黑的石阶走过去。寻梦等人自是不敢耽搁,紧跟着火光而行。江玄之稍加思索,拿起另一个火把,顺着石阶而下。

两个火把前后照应,照得狭长的暗道亮如白昼。

暗道呈蛇形环绕,几人绕了一大圈,终于抵达一个圆形石门。石门上的缝隙呈现两仪之状,上下两瓣各有一个凸起的石块机关。

刘贤易先将上面的石块旋转到一个角度,再将下面的石块朝反方向旋转,与之形成对峙,须臾,石门缓缓开启,两瓣各自向上下旋转展开。

石室中心有一个铁铸油灯架子,像人一般高,张牙舞爪的形状,一时也分辨不出是个什么物件。架子后面垂挂着一块白纱,不薄不厚,轻微拂动,堪堪遮住了半室景象。

刘贤易将火把搁在油灯架子上,那架子遇到明火瞬间沿着铁铸模具燃烧起来,如绘画一般绵延成一朵活灵活现的莲花。

寻梦深深惊叹,好一朵火莲花。

满室是昏黄色的光亮,白纱后的景象若隐若现,像女子般含羞带怯,犹抱琵琶半遮面。

刘贤易越过莲花灯架,双手抓住白纱的两端,微微一停顿,大袖一甩,那白纱帘幕仿佛有了灵魂般,缓缓向两边退开,帘幕后的景象一览无余。

“啊!”怜心惊叫一声,一手捂住了嘴,双眸睁得老大。

那尖锐声穿破寂静,震得寻梦心口一缩,眼前的景象更让她惊惧,只见石阶般的木架上,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摆满了……灵位。借着那昏暗的幽光,她看到了灵位上的姓氏,大多是“萧”,这些都是萧家的灵位?

萧青大步向前走了两步,目光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最终定在中央一处,冷冷的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不悦:“你这是何意?”

刘贤易紧抿双唇,好一番酝酿情绪:“朕一生所行之事从不后悔,唯独此事……一念之差,终致此生难安。这些年来,朕一直被梦靥缠身,时常三更半夜惊醒,连安神药也渐渐无用,唯独对着这些灵位才能静下心来。”

听到这话,寻梦终于明白那夜父皇来此的目的,也终于明白柏梁台成为禁地的原因,不是因为天下奇珍,也不是因为浩瀚星空,而是因为这些灵位承载着父皇隐秘的心事,不想被外人窥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萧青根本不同情他。

刘贤易不接他的话茬,自顾自道:“当年之事,想必你了然于心。朕怕前陈余孽斗不过你这个战神,所以派人诓你出府,设下死局诛杀你。朕不容你萧家善战者,但绝无屠尽萧家之心,那些妇孺……朕难辞其咎,愿为那些枉死妇孺忏悔,但杀你,朕从未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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