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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144)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寻樱捂着胸口,神情有点恍惚,早知他不是心慈之人,但听他亲口诉说杀人旧事,心中难免震动。

“从未后悔”他说得斩钉截铁,久久回荡在石室内,萧青想起纷纭往事,他们曾是君臣,是战友,也是兄弟,为何最终演变成这样的局面?他哑着嗓子问:“主公何至于此?”

刘贤易深深呼出一口气:“可记得当初围攻长安?朕刚平定河南郡,不能及时赶赴长安,命你不可轻举妄动,等到两军汇合再徐徐图谋,可你不听从朕之意,我行我素奇袭长安。虽说你的决策是对的,但朕身为你的主公,指使不动臣下,心中岂能痛快?”

江玄之心中一动,父亲犯了为臣者大忌。

萧青:“此事我解释过,当时奇袭时机极佳,机不可失,并没有僭越之意。”

“你光芒太盛,军中有人私下谈论,说你做将军大材小用,称帝绰绰有余。”奇袭长安之事让他对萧青生出嫌隙,后来无意中听到军中有人这么议论,心中便对萧青动了杀心,直到后来齐胜诬告,一切变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江玄之入仕多年,深谙为官之道,听到这里便明白萧家招致祸端,不是空穴来风。

“何人造谣?”萧青追问,他治军严明,何人敢这么造谣生事?

“还重要吗?一山不容二虎,朕要独断乾坤,便不能容你。”刘贤易毫不掩饰他的野心。

“我根本无心帝位,本想携妻归隐……”提到爱妻和她腹中孩儿,萧青暗自捏紧了拳头,“如今说什么都没意义了。还记得初见时,我们酣畅地打了一场吗?我们便效仿那日,以决斗定输赢,生死无尤。”

刘贤易因这件往事压抑多年,此刻听到这话,浑身血液沸腾:“好!”

寻梦:“……”

两人肆无忌惮在石室中决斗起来,墙面人影闪动,那朵火莲花也因他们身形变动而扭动着火光。不多时,刘贤易似乎落了下风,应付得吃力起来,不慎被萧青掌风一扫,撞到了灵位木架,哗啦啦倒了几个灵位。

寻梦看得心焦,不由自主向前迈出一步,然而手腕一紧,身旁的江玄之拉住了她,声音轻微低沉,仿佛在她耳边呢喃:“你若动了,我也不能不动。”

这话像劝说又像威胁,寻梦果然不动了,因为她打不过江玄之。

她微微挣了挣手,企图让江玄之松开她,但手腕上的力道却越来越紧,隐隐有勒住血脉之感。她忽然想起揭露弑君案那夜,他悄悄牵住她的手,手心的暖意驱散她的忐忑与担忧,可今夜他再度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却好像感受不到暖意,心中满是酸楚,眼睛也变得涩涩然。

江玄之能感受到她的僵硬,甚至酸楚,他心中何尝好受,但他终归性情深沉,即便心中波涛汹涌,表面总能装得云淡风轻。

那端,刘贤易与萧青两人放下身份和风度,你一拳我一脚,打得酣畅淋漓,身上也都是伤痕累累。刘贤易一掌击得萧青连连后退,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脚下某些石块动了起来。

刘贤易似有所觉,飞身越向萧青,在石块尽数收起来之时,一把抓住了他。

萧青凌空悬挂在那里,难以置信地望向紧紧抓住他的刘贤易,不是不后悔杀他吗?危难之时,为何倾身相救?

刘贤易也在想这个问题,为何要救他?仿佛就是一种本能。刚才交手那一瞬,他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往日决斗的酣畅,征战四方的快意,原来他们也曾亲如手足,可后来他的野心完全覆盖了那段记忆。

江玄之见状,疾步跑过去,与刘贤易一左一右将萧青拉了上来。

两个年近半百的男人疲惫地坐在地上,身上各有负伤。

萧青不惧死,但经过死里逃生,仿佛一切事情看得越发通透。从刘贤易迷茫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端倪,没想到那人还记得往昔,萧青瞥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机关黑洞,便当他丧生于此了。

他站起来整了整衣冠,走过去将所有的灵位摆放整齐,唤道:“墨儿,过来叩拜叔伯。”

江玄之以言走到灵位前,恭恭敬敬行了叩拜丧礼。

石室无人出声,击手叩拜声格外清晰。

礼毕,萧青向圆形石门走去,路过刘贤易身边,说道:“纵然你有理由,但我无法原谅。”

兜兜转转他依旧没有杀刘贤易,但不代表他原谅了他,萧家满门被杀虽不是他亲手所为,但也是他一手造成,这件事他此生都不会原谅。

从刚才父亲死里逃生那一刻,江玄之便察觉他身上气息有所变化,听闻此言便明白父亲不再追究。事到如今,父亲让陛下身败名裂的计划已然达成,而且还搭进了淮南王,总算对往日仇怨有所交待。他凝望着母亲的灵位,意有所指道:“陛下既承诺还萧家一个公道,便不该只是言语上承诺。”

刘贤易已被寻梦扶起来,心思一动,回道:“朕自有分寸。”

眼见江玄之将要越过他们身边,寻梦希冀地唤了一声:“江玄之。”

江玄之脚下微顿,转眸深深看着她,无数回忆瞬间涌了上来,宛如璀璨烟火绽放于心海,可绚烂过后终是一片寂静和黑暗,他决绝偏过头,随父亲一道离开了。

寻梦读懂了那一眼,那场大火中惨死的生母,那些枉死的萧家人,仿佛一道宽阔的沟壑,横亘在他们之间,让他们再也无法靠近。她满心苦涩,眸光盈盈,这一别,我们是不是再见无期了?

第94章 第94章 寻觅无踪

寻梦扶阿母回凝香殿,午后的阳光铺洒在身上,她却感受不到丁点暖意,一种如坠冰窖般的寒意从心口蔓延开来,让她整个人僵硬而冰凉。

江玄之走了,那样潇洒,那样决绝,不带一丝留恋,而她的天地仿佛倏然坍塌,不再繁花似锦,不再生机勃勃,唯余一片灰蒙蒙。

恍然想起颍川草亭里,她曾对他许诺:星辰为证,此生你不离,我便不弃。这句话似乎应验了,他已经离开,而她……是不是也该弃他而去?

可一想到要离开他,永远忘记他,她的心口便窒然地疼痛,那人闯进她的心海,融入她的天地,影响她的喜怒哀乐,隐隐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让她如何能忘记他?

她不甘心,不甘心这样放弃他,上辈子的恩怨与她何干?他一向理智,不会将仇怨归咎到她身上,若她不顾一切追上他,死缠烂打,粘着他不放,事情会不会出现转机?

天人交战之际,寻樱隔着层层衣衫,仿佛感受到她那冰冷如雪的手,伸出手去触碰,冻得差点打了个哆嗦:“梦儿……”

“阿母,我要去找他。”寻梦理清了思绪,果断地下了决定。

寻樱的话噎在嘴边,默默看着寻梦斗志昂扬地向宫道另一端跑去。良久,那道身影消失在宫道转角处,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不愧是她的女儿,敢爱敢恨,勇往无前。她仰头望望天色,但愿还来得及。

寻梦赶到宫门口时,江玄之人去无影,卫士说他们刚走不久。然而,她寻遍宫门口的长街,始终找不到那熟悉的身影。照理说,他父亲身受重伤,他们应该走不远,为何忽然杳无踪迹?

她不知道,在她寻觅左长街时,江玄之在右长街雇了牛车,而当她跑向右长街时,那辆牛车转了个弯离去,他们就这样擦肩而过。

离开宫门口的长街,外面的街道四通八达,要想寻一个人,难度无疑更大了。寻梦身为大炎公主,荣宠于一身,大可以央求父皇调动卫士或者封闭城门找他们,但这个念头一起,便生生被她掐断了。

且不说父皇是否愿意,单说江玄之。他那样聪慧的人,凡事谋定而后动,既然敢将往事挑明,便不可能没有退路。一旦封闭长安城搜查,他怕是会加快离去的脚步,又或是进行一场绝地反击。

两家的恩怨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她不想节外生枝,掀起另一阵风波。再者,想要追回江玄之的是她,若是让卫士代劳,岂不是显得她太没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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