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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20)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日暮烟云笼青山。”

“沣水河中月幽蓝。”

“小楼弄妆照明镜。”

最后一句碰巧轮到宋芷容,她几乎张口便答:“会梦……”

不知为何忽然顿住了,呆呆望了望江玄之,那一句“会梦情郎喜难言”迟迟没有说出口。这诗句太露骨了,实在不符合她丞相之女的气质。

这一愣神,错过了答题时间。

宋芷容是长安盛传的第一女子,集美貌才华于一身,可这次连一句诗都没有对上,旁人不得不揣测:她是徒有虚名,还是故意输了求表现?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场面一时尴尬。

皇后笑着打圆场:“传闻右相之女乃是长安第一美人,精通琴棋书画,一身舞技更是无与伦比,不知我等是否有幸一观?”

宋芷容款款出列,一身粉色桃花曲裾越发衬出她姿色秀美。她朝着上首微微施礼:“芷容愿意舞一曲。”她倾慕地盯着江玄之,鼓足勇气道,“听闻江御史颇通音律,不知能否为芷容配乐一曲?”

“愿意效劳。”江玄之在众人注目下应允了,低头一刹那露出一丝疲惫。

那眼角一闪而逝的疲惫旁人没有察觉,坐在他身后的寻梦瞧见了。她不由想起江玄之那句话:这世间有几人可以随心而活,只图潇洒快意呢?如他那般清高的才子,想来不愿为人配乐,但他无奈地违心了。

江玄之为了应景,特意选了一支优雅的琴曲。其音悠扬而欢悦,旁人听来只觉得心情愉悦,仿佛忘了一切忧愁。

宋芷容身段玲珑,舞姿优美,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尤其是男子的目光,其中当以华昌最为热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芷容,眼底流露出浓浓的爱意和占有欲。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宋芷容从未正眼瞧过他,反而逮着机会就望向江玄之,矜持之中有深深的倾慕之情。

很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江玄之时而低头看弦,时而目视虚空,好似沉浸在自我的琴音之中,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

寻梦看着他们几人之间无声的“互动”,不免感叹:真是个怪圈!

眼看着下一轮赋诗要轮上自己,可她既无赋诗之才,又无出头之意,还是寻个由头遁了为妙。

出了宫殿,她随意踏月而行,不知不觉走到沣河水岸,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河畔。她放轻脚步,悄悄凑上去,待近了才发觉那人是刘晞。

只见他神情呆滞,一脸肃容,与往日的邪肆判若两人,她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河底的冤魂……”刘晞脱口而出,立时察觉不妙,覆上邪魅的笑容,“你怎么跑出来了?”

寻梦可不想被他糊弄过去,揪着他不放:“河里有冤魂?”

刘晞的笑容越发深了:“偌大的河总会淹死一两个人,有什么奇怪的?”

他甩了甩袖子,悠悠然的转身,一副失陪的意思。

“刘晞——”寻梦一急,喊了他的名字。

刘晞默然转身,盯着她上下瞧了一阵,阴沉沉道:“从来没有人敢连名带姓地唤我……”忽然他话音一转,“你唤来倒是挺好听的。不过,人多之时还是克制些。毕竟尊卑有别,我不在意,旁人未必会饶你。”

寻梦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瞧不惯他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刘晞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有一事,我觉得有必要告知你一声。龙舟竞渡之时,你那一箭太出挑了,惹得沈太尉之女目露桃花,春心荡漾了。看来不用多久,你就会成为沈太尉的乘龙快婿了。我这里替长安的俊男才子们谢谢你了。”

话落,他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大笑着扬长而去。

“……”寻梦愣在那里不动,那一箭引得沈牡丹红鸾心动了?她想象着沈牡丹的花痴状,莫名抖了抖,掉落一地鸡皮疙瘩。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们这样做……合适吗?”

那人故意压低声线,但寻梦听出说话之人是吴域。她悄悄躲到不远处的树丛中,借着昏暗的月光探听那边的动静。

华昌不耐烦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竟敢跟他抢宋芷容,他一定要他好看。

吴域捏着一个墨色瓷瓶,追问道:“这当真只是令人一时神志不清而出丑的药?”

“那是自然。”华昌说道,“他好歹是御史上卿,我再不满他,还敢毒杀他不成?”

吴域捏着瓷瓶不动,似乎还在犹豫,华昌一把抢过瓷瓶:“你不做,自有大把人等着做。”

“别。”吴域拉住了他,软语道,“我做。”

他父亲是丞相长史,仰仗丞相提携,他自然也要讨好丞相之子。

“待会枭羹煮好后,宫女会按顺序呈上去。我负责将人支走,你偷偷将这药下到江玄之碗中即可。”华昌交待好细节,拉着吴域走了。

待四周静谧无声,寻梦从树丛中走出来。没想到这个华昌不仅一身戾气,争强好胜,还存了歹毒心思要陷害江玄之。不管怎么说,江玄之暂且算是她的上司,这事她不能袖手旁观。

寻梦跟到了膳房,等到吴域做完小动作慌乱离去,才悄悄溜了进去。她计算着华昌的座位,偷偷将江玄之那碗被下了药的枭羹和本该给华昌享用的枭羹调换了。

她笑得贼兮兮:“一时神志不清出丑吗?便叫你自食其果。”

寻梦兴冲冲地回到席间,江玄之疑惑地瞥向她:刚刚还一脸意兴阑珊,此刻为何一脸兴奋?

寻梦没有注意到江玄之的目光,笑眯眯地望向华昌,见他端起枭羹,整个人止不住兴奋起来,迫不及待想瞧瞧他丑态百出之状。

华昌全然不知手中的枭羹已经被掉包了,余光若有若无地瞥向江玄之。眼见着他喝了枭羹,唇边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自然而然品着手中的枭羹。

忽然,他心口一疼,猛然喷出一口血,鲜血染红了余下半碗枭羹。手中的碗滚落在案,他捧着心口望向安然无恙的江玄之,又难以置信地望向吴域,来不及说一句话便陷入了黑暗中。

“昌儿!”华廷急匆匆跑过去,使劲呼唤着他,只见他唇色发紫,昏迷不醒,显然是中毒症状。

皇后见状,急急下令:“宣医正。”

医正上殿之后,仔细将华昌全身检查一遍,又验了验那碗带血的枭羹,回禀道:“陛下,这碗枭羹有毒,华郎君中毒了。臣学艺不精,无力解毒,只能暂时延缓毒发。”

寻梦正幸灾乐祸地瞧着昏迷的华昌,听闻此言脸色微微一变,竟然是毒/药?还是医正无法医治之毒?

江玄之一直在暗中观察寻梦,此刻捕捉到她脸色异样,笃定了一件事:华昌中毒与她有关。

华廷急红了眼,顾不得礼仪,拉住医正吼道:“什么叫无力解毒?”

“兄长。“皇后恐他御前失仪,做了出格之事,急忙叫住他。

这声叫唤让华廷清醒过来,他直直跪在刘贤易身前:“陛下,请您救救昌儿,还他一个公道。”

纵然君臣心有嫌隙,当着众人的面也得装装融洽。何况华廷爱子中毒昏迷,将心比心,刘贤易终究动了恻隐之心。他亲自扶起华廷,宽慰道:“华卿且宽心,朕自有决断。”

他朝身旁的内侍赵同道:“赵同,查今日膳房所有经手枭羹之人。”

“诺。”赵同得令,谦恭地退了下去。

不多时,赵同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一个宫女。他在陛下身前回禀:“陛下,膳房宫人正在接受盘问,此宫女声称她见到了可疑之人。”

刘贤易不怒自威道:“说。”

那宫女一直低着头,颤颤巍巍跪在地上:“陛下,婢子盛好枭羹,听到膳房外有男子呼叫救命,便出去探看。回膳房之时,意外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婢子当时未曾在意,如今想来有些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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