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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21)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是谁?”不待刘贤易发问,华廷急切地追问。

刘贤易淡淡瞥了他一眼,直到华廷向后缩了缩,才缓缓问道:“你还记得那个背影的模样吗?”

“当时天色已暗,不甚清晰,但观其身形步履,应是个年轻男子。若能再见一次那个背影,婢子可以辨认出来。”没想到,这宫女倒是个机灵的女子。

“所有男子站到殿内。”刘贤易金口一开,无人敢不从。

寻梦心中打鼓,倘若这宫女撞见之人是吴域,她必定会被堵在膳房之外。所以这宫女撞见之人一定是她,这可如何是好?她瞥向吴域,只见他一张脸煞白如雪,显然吓得不轻,想来定是以为这宫女所撞见的背影是他了。

寻梦琢磨着:被人指认,不如主动承认。或许陛下会念及她的坦白,从轻发落。想到这里,她起身跪到殿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缓缓开口道,“陛下,臣去过膳房。”

“是你下的毒?”华廷立即冲她吼道,抬头望了一眼江玄之,又道,“是江御史指使你的?”

江玄之长身玉立,一脸淡定从容,如一只孤傲的仙鹤,不染凡间的尘埃。

“我只说我去过膳房,不曾说我下毒。”寻梦冷冷顶了回去,言辞颇为不敬,“华左相第一时刻联想到江御史,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

“你……你敢这样与我说话……”华廷气血涌动,怒从心生。

“咳——”刘贤易轻轻咳了咳,转眸问寻梦,“你去膳房做什么?”

“陛下容禀。”寻梦将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道了出来,“臣不擅诗词,偷偷躲了出去。在沣河水岸偶遇六殿下,闲谈了几句,正欲折回,偶然听到华郎君指使吴郎君在江御史的枭羹中下药。臣素来性子顽劣,一时起了玩心,便将江御史那碗下了药的枭羹和华郎君的枭羹对换了。”

事情被拆穿,吴域惊慌地跪在地上,狡辩道:“不是,绝无此事。”

他不能承认,华昌中毒昏迷,所有的罪责便要他一人承担了。

“儿臣可以证明,寻无影所言不虚。因为儿臣折回之时,撞见华昌和吴域拉拉扯扯去了沣河水岸。”素来爱看戏的刘晞笑着出来指证,拿眼盯着寻梦,仿佛在说:你欠我一个人情。

“我们……”吴域摸了摸额头的汗,“我们只是……”

他吓得六魂无主,不知如何辩解了。

“混账!”刘贤易冷呵一声,“在朕面前还敢如此狡辩?”

“陛下饶命。”吴域伏跪在地,“域也是受人胁迫。华郎君声称那只是令人一时神志不清而出丑的药,域这才敢如此做……”

“莫不是你偷偷将药换了?”皇后插话道。

“域敢以性命发誓,绝无此事。”吴域说话十分诚恳,叫人听不出虚假。

“陛下,吴域言辞诚恳,不像虚言。既然他不曾换药,那么寻无影换完枭羹之后,是否偷偷下毒了呢?”华廷又将矛头指向了寻梦,只怕他的意图不是寻梦,而是她身后的江玄之。

寻梦抿唇不语,这点她无法自证清白,但她记得吴域当时有个墨色瓷瓶在手。若是能证明那瓶中残余的药与华昌碗中的药一致,也算替她洗刷冤情了。

她转眸问吴域:“你手中那个瓷瓶呢?”

“瓷瓶?”吴域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往腰带上摸了摸,找不到那个瓷瓶,“可能慌乱中弄丢了。”

“赵同,带他去找。”刘贤易命令道。

“诺。”赵同领着吴域出去。

等待的时候,殿内陷入一阵寂静,右相宋不疑眯眼瞧着这场面,狡猾地不发一言,而太尉沈涯粗人一个,不知如何插话。

良久,吴域垂头丧气走进来。他翻遍了所经之处,不曾寻到那个瓷瓶。

“陛下,如今吴域寻不到瓷瓶,无法证明寻无影所言,该如何处置?”华廷咄咄逼人,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刘贤易抬眸望向一脸平静的江玄之:“江卿,你熟知律法,擅长推理断案,不知你意下如何?”

案发至今,江玄之始终未曾开口。此刻陛下发问,他不得不发表意见,从容回道:“案子既未查清,寻无影和吴域都有嫌疑。不如暂时收押,待查清之后,再做定夺。”

刘贤易沉吟着点头,这样的决断不偏不倚,令人信服。他大手一挥,下令将寻无影和吴域暂押上林狱中。

寻梦被押走时,余光瞥了一眼江玄之,只见他一脸沉凝,不曾看她。那模样……据她所知,好像是生气了。可她不曾做错什么,他为何要生气?她显然忘了,她曾经信誓旦旦答应江玄之会收敛性子,不会惹是生非,可临了,又惹出这般大的风波。

其实,她洞悉华昌和吴域的阴谋,完全可以不动声色地处理。可她偏偏凭一己之好,选择了最高调的处理方式,激化了矛盾,闹得如今这般不可开交。

第15章 第15章 妙手回春

江玄之回到御史府,还未踏进自己的院子,便嘱咐蓝羽:“派人去上林苑找一个墨色瓷瓶,务必要赶在旁人之前找到。”

这个旁人不是别人,正是指左相华廷。此次他一定会毁灭瓷瓶这个证据,咬住寻梦不放,进而牵扯到他,将这下毒之罪赖在他头上。

“诺。”蓝羽遵令而出。

“等等。”江玄之脱履进了内室,提笔在布帛上写了几个篆体小字,又将小布帛卷起来塞入竹管中,“用信鸽将消息传出去。”

蓝羽接过竹管:“寄往何处?”

“颍川。”江玄之遥望着暗色的夜空,“但愿还来得及。”

长安的牢狱大同小异。上林狱是这几年新建成的,牢房内洁净清爽,非京兆狱可比。这里的犯人不多,大多是陛下亲下谕令收押之人。狱卒也不敢动用私刑,免得无法向上面交待。

寻梦靠墙而坐,闭着眼假寐,无人窥见她眼中的聊赖。上次坐牢还有郭百年相陪,这次是一人独间的牢房,连个说话之人都没有。整日除了吃便是睡,一日两日她尚能熬过去,可数了数日子,已经五日了。

她抬起手,借着牢外的光线瞅着腕上的五色丝,腹诽道:江玄之,你到底会不会救我呢?

她随手抓起一把碎稻草,默默向自己打了个赌:若是单数就是不救,若是双数就是救。

“一、二、三……”她默默数着手中的稻草,数一根丢一根,“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

她怪自己心太狠,一把抓了太多稻草,越数越没底了,仿佛看不到希望。

“八十一。”两根指尖捏着最后一根稻草,她丧气道,“昨日求单数,却来了个双数。今日求双数,却来了个单数。”

她气恼地将稻草一折,远远一丢,总算成双了。

哗啦——牢门被人打开,狱卒面无表情宣了御旨:“查端午中毒案,御史少史寻无影虽未投毒害人,但知情不报,特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寻梦领了旨意,凑上前讨好地问道:“敢问大哥,是何人查清了案子?”

“还能有谁?自然是全长安最擅推理断案的江御史了。”狱卒敷衍地答道,催促寻梦离开。

寻梦出了牢房,远远瞧见吴域被几人簇拥着,看年纪应当是他的亲人长辈。他察觉到寻梦的目光,复杂地与她对视一眼,终究一言不发随他们离去了。

回到御史府,寻梦意外在门口遇见一个女子。

那女子生得娇小玲珑,一袭青黄相衬的曲裾长裙,发间别着一支紫色蝴蝶珠钗,脸蛋圆圆的,肌肤如婴儿般白皙稚嫩,一双灵动而清澈的眼扑闪扑闪地眨着,好奇地打量着她:“你就是寻无影?”

她的声音宛如莺语,清脆之中又含有一丝甜腻,格外好听。

寻梦奇怪又戒备地瞧着她,御史府何时多了这样一位女子?

那女子也不解释,只道:“师兄在屋内。”

师兄……她竟然是江玄之的师妹?她朝着她点头示意,走了两步又反身问道:“他……心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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