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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39)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寻梦如实答道:“当时,并无过往的侍从宫人。”

华廷:“据我所知,江御史所在的回廊并不是你从校场回兰林殿的必经之处,你为何会在那里?”

寻梦:“有宫女转告臣,六殿下让臣去回廊处见他,臣这才过去的。”

华廷:“哪个宫女?你可敢与她对质?”

寻梦:“臣自然敢与她对质,只是……臣不识得她。”

“那你能辨认出那个宫女吗?”刘贤易听了这么久,终于开口了。

寻梦抿了抿唇,犹豫着没开口,宫女的衣着相同,妆容相似,身形也差不多,实在不好辨认。何况,她并未怀疑过那个宫女,只是匆匆一瞥,如今要从人群中找出她,实在不敢确定。

“陛下,寻无影为了逃脱罪责,不惜捏造宫女传信的借口,又无法自圆其说,实乃欺君。”华廷见缝插针,立即给她扣上了欺君之罪。

寻梦脸色一变,忙道:“陛下,臣冤枉。”

刘贤易淡淡注视着殿内的两人,似乎在思考该信谁。

忽有内侍来报:皇后在殿外求见。

皇后拖着华贵的墨红色曲裾长裙,温婉地跨进殿内,目不斜视地走向刘贤易。她的左侧跟着内侍朱奇,他手中端着一个黑木托盘,盘中的青花瓷盆中摆着几只梨子。她的右侧跟着一个锦衣少年,正是华昌。

行完礼,皇后笑道:“陛下,兄长送了家乡的梨子入宫,妾特意拿来给陛下尝尝。”

她转眸看向殿内,似是才发觉异常,疑惑道:“陛下在处理政事?”

“恩。”刘贤易淡淡应道,“华左相弹劾江御史和寻无影行止不端,秽乱宫廷。皇后既然来了,便一起听听他们的辩驳吧。”

炎朝宫廷尚算开明,帝后一体,并无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何况华廷所奏本就牵涉内宫。

皇后温婉地笑了笑:“陛下,昌儿说他有话要禀。”

选侍大比之后,华昌本要出宫,意外在宫门口遇上家里的仆从,得知父亲要弹劾江玄之和寻无影,这才请了皇后携他来见陛下,助父亲一臂之力。

他俯跪在华廷身侧:“陛下,卫士大比之前,廷曾因谣言之事对寻无影心生鄙夷,言语奚落,然而寻无影不怒反笑,亲口承认……江御史才是身下那一人。此事在场之人大多知晓,陛下一问便知。”

寻梦心头大囧,一时逞了口舌之快,竟莫名其妙成了罪证,果然应了那句“祸从口出”。她忙解释道:“陛下,臣被流言所累,一时自暴自弃,口不择言,但臣与江御史是清白的。”

“一时口不择言?我看是言由衷发,不打自招了。”华廷赶紧添油加醋,将这把火烧旺了。

“华左相既要与我对质,便来问我。”江玄之从内室走出来,一张脸褪去了桃粉色,苍白得如大病初愈,但他身形稳如山石,说话有如金声掷地,字句铿锵。

他忽然冒了出来,殿内人一时惊讶,满室陷入片刻的宁静,倒是刘贤易先回过神,问他身后的医正:“江御史所中何毒?可解了?”

医正恭声答道:“江御史所中之毒乃是一种含有迷幻散的媚毒。臣已经替他施针压住了,六个时辰后便会自行消退。”

江玄之屈膝跪地,一字一句道:“陛下,擅闯内宫之罪,臣受着,要杀要剐任凭陛下做主,但秽乱宫闱之罪,臣绝不担。然而,臣固然一死,也要查明是谁给臣下的魅毒。臣记得卫士大比上给臣奉茶的宫女,是非曲直一问便知。”

江玄之擅长推理查案,华廷断不能让他深入查探,当即道:“陛下,寻无影已经辩无可辩,江御史此举实乃多此一举,意在拖延时辰,逃脱罪责。”

“多此一举?”江玄之唇角溢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此事疑点有三。其一,何人给我下了魅毒,致使我意识迷乱?其二,何人将寻无影引向回廊,是否有人指使?其三,华左相从椒房殿出来,本该往东出未央宫,为何往北而行,好巧不巧地撞见了我们?”

“你这是何意?”华廷愤然道,“难道是我陷害你不成?”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仓促之下设的局,果然漏洞百出,难以自圆其说,碰上了寻无影大约还能构陷,可江玄之显然行不通。

“够了!”刘贤易心如明镜,不必查便窥清了事情的始末,“赵同,将燕国献上来的人参取来。”

须臾,他打开赵同手中的锦盒,一支形若纺锤,根须细长,全状似人的人参露了出来。他望向江玄之,言语宽慰:“江卿失血过多,这千年人参便赏你了。”

江玄之眉峰微蹙,婉言推拒道:“臣身上有伤,用不得这人参。”

刘贤易想大事化了,可他并不愿意。

“朕既赏了,岂有收回之理?等你伤愈之后,再用无妨。”刘贤易见他较真了,一支人参怕是无法平息干戈,便道,“华左相弹劾上卿,证据不足,闭门一月,静思已过。”

“陛下!”华廷还欲争辩,收到皇后一个摇头的神情,默默住了口。

江玄之淡漠地接过千年人参,一场剑拔弩张的殿前对质被刘贤易软绵绵地化解了。明面上看似江玄之占了好处,令华廷禁足府中思过,实则陛下在袒护华廷,江玄之被陷害在前,流血在后,一支人参还不足以平息他的怒意。

寻梦与江玄之一道出了宣室,见他身形晃了晃,本能地伸手去扶,他似有所觉,轻轻抬手一偏躲了过去,袖口露出一截白色的纱布。他默默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宫里人多嘴杂,注意举止。

寻梦愣住,目送那人远去,缓缓摊开掌心,一抹血红的印记,他到底流了多少血?

第27章 第27章 蔷薇花谢

泬水北岸,秋雨浸染后的庭院处处是清冽之气。叶尖水珠映出朝阳之色,绚烂一时的蔷薇花蔫巴巴的垂下了头。花期已过,花谢了。

刘晞伫立于一片绵绵的湿意中,遥望着那些衰黄的白蔷薇,嗒嗒的竹杖声由远及近,顷刻停在了他的身后,那人笑道:“你近来似乎有心事。”

刘晞怔了怔,喃喃道:“三哥,蔷薇花谢了。”

刘济的笑容僵在脸上,第一时刻想到了那香消玉殒的女子,应和道:“是啊,花总要谢的。”

“明年还会开的。”刘晞缓缓转过身,余光瞥见一抹娇俏的身影朝庭院走来,他意味深长道,“三哥,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每每见到崔妙晗,他总会想起记忆深处的仲灵,那是他心口上的一道伤,愈合着不为人知的痛与悔,但他清楚她们不同,除了初见,他再不曾错认过。

而另一个叫寻无影的男子却爬上了他的心头,那些往事从他眼前闪过,那人的一颦一笑遍布他的脑海。

他记得温池初遇她浑身湿漉的狼狈样,他记得流云舞坊她与人投壶时的狡黠样,他记得端午佳节她弯弓射箭拔得头筹的得意样,他记得泬水河畔她聆听他坦言心事的沉静样,他记得宫廷深夜里她险些撞破旁边床帏趣事的娇羞样,他记得……所有与她有关的经历,他都记得。

他冷静地分析过这种别样心思,许是他年少缺爱,从无朋友,而她纯粹真实,不惧权势,让他新奇,不觉眼前一亮。毫无疑问,与她相处是愉悦的,而这份愉悦的亲密让他想去珍惜。

刘济抿唇不语,没有被打动的迹象。

眼见着那黄衣女子越走越近,刘晞轻轻呼出一口郁气,恢复了惯有的嬉皮笑脸:“三哥,我逗雀鹰去了。”

话落,修长的手蜷成一个奇怪的形状,放在唇边吹出一声长啸。那只灰色的雀鹰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准确地落在他的肩上,舒展着翅膀,一人一鹰便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向院外。

崔妙晗侧身让开了道,自那次落水后,刘晞没有再捉弄她,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已然留下了阴影,每每见他总是心生惧意。待那一人一鹰远去,她才迎向刘济,微微行礼:“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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