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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77)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江玄之打开盒盖,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眉心微蹙,神情凝重起来:“此物从何而来?”

寻梦离江玄之近,抬眸就看到了盒中的白色膏状物,看起来倒不像胭脂水粉,反而像药,而刚刚那阵浓郁而刺鼻的香味隐隐有些熟悉,一时却无法分辨。

兰香继续答道:“婢子不知,只知是美人自己随身携带之物。”

刘悼见他神色有异,忙问道:“此物有何不妥吗?”

江玄之一时拿不准,凝视着手中的白玉盒,道:“请楚王允我取些回去细验。”

刘悼自然允准,但却留二人宿在宫中,一则方便照看唐美人病情,二则医署有医正可协助一二。

江玄之并未推辞,寻梦不置可否,于她而言,白冰的别院与楚王宫都是客居,并无差异。

第51章 第51章 画作因缘

刘悼将两人安置在云殿,云殿在华春宫西侧,与思霞殿相隔较远。云殿久无人住,一踏进去便生出幽静萧索之感,好在常年有婢女打扫,干净整洁,一应物件俱全。

楚王宫始建于前朝,殿与殿之间俱是独立存在,但云殿不同,云殿的前身是曲云殿。

相传前朝楚王迷恋一对孪生姐妹,效仿娥皇女英的典故,同时将两人纳入宫中。姐妹情深同居于曲云殿,然而好景不长,两女频生嫉妒,互相猜忌,终致决裂。楚王颇觉头疼,命姐妹一人搬出曲云殿,偏偏谁也不肯,最终曲云殿中间砌了一堵墙,宫殿一分为二,一个叫曲殿,一个叫云殿。

云殿由此而来。那堵墙经岁月磨砺,与宫殿融合为一体,倒看不出补砌的痕迹了。

寻梦从江玄之那里得知这个典故,拍着墙感叹:“娥皇女英终是传说。”

一声嗤笑传来,她警觉地四处张望:“谁?”

“许久不见,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肆意张扬的嗓音从墙体那一端传来。

寻梦一喜:“刘晞!”

没想到刘晞住在隔壁的曲殿。

曲殿与云殿布局相似,也属少见的清幽雅致的宫殿。刘晞负手立在柏树下,浅金色云纹长衫,金色玉带束腰,透着一身尊贵气。

他的唇角噙着浅笑,眸光流转于那人奔来的身影,啧啧地嫌弃道:“还是这般不知礼数。”

寻梦:“……”又被奚落了,满心的担忧就被这话驱散了。

她放慢了脚步,恭恭敬敬地朝他一拜:“见过六殿下。”

刘晞唇角抽了抽,也不还礼,伸手去拨她发髻上的木簪:“你的发簪歪了。”

寻梦素来忌讳旁人动她的木簪,本能地向后一躲,不经意踩到一粒小石子,腰间一软向后栽去。刘晞眼明手快地拦腰扶住她,寻梦惊惶未定,正欲站定了道一声谢。

刘晞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烫手般松开她,寻梦无力支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腰背一阵钝痛,她的脸因疼痛而皱成一团,咬牙切齿地嚷道:“刘晞!”

“你没事吧?”刘晞蹲在她的身边,一脸关切之色。

寻梦撑开眼皮,恨恨瞪着他:“你故意的!”

明明扶住了她,偏偏又松了手。

刘晞自觉理亏,便伸手去拉她,见她的木簪松了,再度伸手想替她推正,寻梦却防备地挡开他,自顾自向发髻里一推,刘晞嬉笑道:“这么在意你的簪子,我偏要动一动。”

他果然伸手来抢,寻梦哪敢大意,左挡右挡,不顾肩背疼痛与他纠缠起来,奈何她的力气本就比不上男子,手臂受伤后更是大打折扣,两三下就被刘晞制住了。

她恼怒地偏过头,将那发簪尾压在地上,让他无从下手,刘晞怔怔地望着身下那张侧颜,恍然想起三哥别院中,他无意识地摸过她的脸,那触感柔滑细嫩,一颗心又不受控制地悸动起来。

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面色暗如阴云,寻梦压着怒气理了理衣衫,正要兴师问罪,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以为他想起了仲灵之事,那点怒气一时散尽,安慰道:“仲灵……”

刘晞面色越发幽暗,一双如黑洞般的眸子直直盯着她,寻梦立时想起他提刀杀人的模样,暗自吞了吞唾沫,紧张得再也说不下去。

“你怕我?”刘晞冷悠悠问她,唇角荡开邪气的笑容,眼底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他此刻的样子宛如地府鬼魅,寻梦止不住胆寒,偏偏无法顺着他的话说一句“怕”,伸出手覆住了他的双眼:“你这眼神太瘆人,换一个平和的眼神看我。”

刘晞眼前一暗,属于她的气息从那指缝传入他的眼睑,宛如一股暖流一点点化开他眼底的冰寒,他默默闭上了眼,仿佛置身于一片祥和的青山绿水中,心境出奇的平静。

寻梦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缓缓收回手,他果然恢复了平静,眸中再无狠戾,却残留一抹落寞:“我一直以为仲灵已经死了,却不想她还活着,而且那般……三哥若是知晓了,该是如何痛心?”

寻梦一怔,刘晞对他三哥素来爱重,即便这种时候,仍记得为刘济考虑。

两人仍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寻梦挪了挪位置,靠着柏树而坐:“还记得我曾说过,有些事憋在心里久了,会疯的。你若是愿意说,我倒是乐意做个倾听者。”

刘晞瞥了她一眼,嗤笑:“得了便宜还卖乖,分明是你自己好奇心重。”

虽说她好奇心重,但也确实想做个倾听者开导他一番,谁知他这般不识好人心,寻梦眼白直翻,没好气道:“不说算了,我走了。”

她作势要起身,刘晞却拉住了她,也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好:“当日华家案了结,我领着夜风夜雨两名侍从游逛山阳郡,那时诸事已了,我玩得酣畅淋漓,见坊便入,无意中在一家卖画的坊内瞧见一幅画,画上女子巧笑嫣然,一双桃花眼含烟敛雾,我激动不已……”

“是仲灵?”

“恩。”刘晞道,“仲灵已经死了三年,而画作落款却是今年五月,我顿时满心狐疑,询问掌柜那画作的由来。店掌柜也不清楚,只说那批画作是楚国运来的。我满心期待,连夜赶往楚国。”

刘晞来到楚国,凭画作寻人,然而仲灵常年待在清歌坊,所结识之人非富即贵,一般百姓并不识得画上人。辗转两日,一无所获。刘晞打算离开楚国,前往下一处寻访,意外得知作画人所在。

那作画人原是宫廷画师,年纪轻轻绘得一手绝妙丹青,因性情豪放得罪权贵,不得已辞官归故里,隐居在楚国。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又不屑做官为奴,空有一腔热情气性,过得极是清苦,偶尔为生计所迫,不得不折腰卖画,仲灵那幅画便是那般卖出去的。

仲灵那幅画是他的意外之作,桥岸惊鸿一瞥,他深深被女子容颜折服,凭着记忆绘了那幅画,至于那女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一概不知,但凭当日的情形,他隐约猜测那女子非一般平民百姓,而是坊内的女子。

刘晞道了谢,便将楚国的歌坊舞坊寻个遍,终于在清歌坊寻到了仲灵,她是清歌坊的魁首。她仍是那般楚楚动人,勾人心魂,但眉宇间少了灵活狡黠之气,多了疏离冷漠的气度,她巧笑嫣然,周旋于权贵之间,举止随意,毫不收敛。

刘晞心中刺痛,在她眼中,他与那些贵客并无区别,甚至还不如,除了初见那一瞬,她的面上闪过惊讶,此后,她的脸上一直挂着虚伪的笑意。他从无轻视歌姬舞姬之意,也并非不能接受她藏身歌坊,但他受不了她那种甘之如饴的神色,仿佛自甘堕落,长于此道。

他第三次踏入清歌坊,暗暗告诉自己,那是最后一次,若仲灵还是那般模样,他便当作她三年前便死了。他不曾见过那幅画,不曾来过楚国,不曾再遇仲灵。他无法想象若是三哥知晓此事,该是如何的痛心疾首,他绝不能向三哥透露半句。

店掌柜推说仲灵有客,他当即让夜风和夜雨开道,径自闯了进去,一眼便瞧见仲灵坐在一张琴架前,而素衣男子站在她身后,一只手不规矩地放在仲灵肩上,满脸不怀好意地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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