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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78)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血液里涌起一股滔天怒气,刘晞拔出夜风手中的刀,一刀削断了那人的手指,惨叫声响彻室内。于此同时,那人的仆从全部被夜风和夜雨制住。他并不准备放过那人,提着刀步步紧逼,而那人仓惶而逃……

此后之事,寻梦亲眼所见,惊悚而血腥,此刻回忆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她靠着柏树,缓缓道:“那日,我也在清歌坊。”

刘晞一怔,那日的血腥残忍岂不是全被她看到了?他狼狈地别开眼,神情颇不自然,他的嗓音有些低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残暴的人?”

寻梦转眸去看他,却见他偏头凝视着不远处的衰草,她暗暗腹诽:这还用问吗?断人手指的行为不算残暴吗?但她万万不敢这般回他,想了想,折中道:“因为在意,所以残暴。你太在意仲灵了吧?”

刘晞袖袍下的手缓缓一松,真是太在意仲灵吗?

寻梦不像江玄之,不懂如何安慰旁人,再谈下去怕是要露馅了。她拍了拍刘晞的肩,端得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刘晞,以后莫要那样了。你若真的杀了那人,你父皇该如何为难地处置你?你三哥又该如何伤心难过?”

她站了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

“那你呢?会伤心难过吗?”刘晞仰头望着她,幽深的瞳眸中似有星火在燃烧。

寻梦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

虽是刘晞想要的答案,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缓缓站了起来,冷嗤道:“毫无诚意。”

寻梦思索着如何表达她的诚意,良久,一本正经答道:“你若是死了,每年清明少不了我那一柱香,够意思了吧?”

刘晞面色发沉,冷声道:“滚。”

寻梦见他邪肆冷笑,便知他恢复了,还是习惯这样的刘晞,那样慎重而认真的神色真叫她吃不消应对。

她遵命地“滚”回了云殿,意外见白衣飘飘的江玄之立在院中,似笑非笑道:“每年清明一炷香,亏你想得出来。”

“……”寻梦撇了撇嘴,嘀咕道,“江御史还有偷听墙根的嗜好?”

江玄之不以为意:“那般大的声音,还用得着偷听?我在殿内都听得一清二楚。”

寻梦:“……”

第52章 第52章 鱼与熊掌

江玄之将思霞殿取回的白色膏状物匀了一半送去楚宫医署,傍晚时分,那边送来了一支竹签,竹签上详细记录了膏状物的成分。他一目十行地扫过,便将竹签搁在案几上,取了一卷医书查阅。

案上油灯如豆,窗棂人影朦胧,寻梦坐在他的对面,视线扫过他手中的竹卷,医署送来的竹签,最后落定在剩下的白色膏状物上。那股刺鼻的气味淡了些,但残留的气味仍在,她伸手去捡那支小竹片。

“这东西,你还是莫要动了。”江玄之放下竹简,清冷的声音打破暗夜的寂静。

闻言,寻梦缩回手,墨色的瞳眸晶亮地转着:“这到底是何物?”

江玄之捡起医署送来的竹签,凝视着上面的篆体字:“这支竹签你不是看过了吗?”

“我只知道麝香。”看到麝香两个字,寻梦当即明白那阵浓郁的香气因何而来了。麝香极其珍贵,是麝鹿脐部的香囊中的干燥分泌物制成,因其香气独特,寻梦才会对这药材有所了解。

“这膏状物是一种生肌药,可收敛伤口,促使新肉生长。”

“生肌药?”寻梦嗓音微变,“侍女兰香说唐美人抹脸所用,莫非她的脸颊曾受伤?”

“她脸颊平整,并无明显伤痕,恐怕不仅仅是受伤那般简单。”话落,窗棂传来一丝响动,寻梦警觉一动,江玄之却压住了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云殿并无侍女,江玄之好静,婉拒了楚王派侍女前来的好意,没想到却有不速之客来偷听墙根。寻梦平复着紧张而紊乱的气息,江玄之语调平稳,神色如常道:“更奇怪的是,这生肌药的配方有误,里面麝香的份量过重了。”

寻梦望进他沉静的黑眸,渐渐恢复平静,顺着他的话问道:“麝香过多会如何?”

江玄之赞许地笑了笑,继续道:“麝香有催情之效,可使女子面色娇嫩,肌肤胜雪,但若长期过量使用,恐会造成不孕之症。”

寻梦瞪大了眼,满脸惊讶并非故意装出来的,语无伦次道:“你是说……那唐美人曾用这种药物,她……还能治吗?”

“我既知晓她脸颊痒症的病因,医治起来倒是不难,只是不孕症……怕是无力回天。”江玄之的余光扫向窗棂,见寻梦愁眉苦脸绞尽脑汁地找话聊,不禁轻笑,“已经走了。”

寻梦浑身一松,长长吁了口气,演戏这活计确实不大适合她做。无人监视,她的姿态懒散下来,说话也随意些:“刚才那人是谁?”

“不是楚王的人便是唐美人的人。”江玄之语气笃定。

寻梦歪着头思索,唐美人的行为真是耐人寻味,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你刚才所言不是瞎编的吧?”

江玄之抬眸看了她一眼:“为何要编?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明日我便如实相告。”

“我不懂。”寻梦道,“据楚王所言,唐美人爱美,以生肌药抹脸无可厚非,但她的生肌药中为何麝香过量?她本就是楚王的宠姬,总不至于要凭麝香那点催情效用勾引楚王吧?再者,宫廷向来母凭子贵,她明知麝香会致女子不孕,为何断了自己生子之路?还有……”

“呵呵……”江玄之一声低笑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

寻梦一怔,她见惯了江玄之清寒的模样,似笑非笑的做派,偶尔不达眼底的轻笑,倒是第一次见他从喉底深处发出的笑意,他的面容在油灯的映照下,明艳如许,柔和如许。

“你有这般多的疑惑,倒叫我刮目相看了。”他缓缓道,“唐美人使用生肌药的缘由,暂且还不能下定论。那盒生肌药从何而来,这是个很大的关键。如你所言,宫中女子不会断了自己的孕育能力,她之所以会用那盒药,有两种可能,其一,她不知晓那盒生肌药中麝香过量,其二,她不能生下楚王的孩子。”

“不能生下楚王的孩子?”寻梦拧眉,唐思既是楚王的宠姬,为何不能生下楚王的孩子?

江玄之洞悉她的疑惑,说道:“你觉得不可思议吗?这种事民间少见,宫廷中倒是不新奇。远的不提,就说前朝,陈文帝有意灭蛮族,面上却假意联姻安抚,待万事俱备之后,一夜灭其族,而宫里那位联姻女子,他怎会允其有孕?”

“你是说楚王……”

“我只是随意举例而已。唐美人一介孤女,楚王宠爱唐美人,自然不可能下此毒手,但你又怎知他们之间没有隔阂,甚至仇恨?一介孤女……这种身世让人免不了要多想。”江玄之说得云淡风轻。

“你……”寻梦细声道,“你怎么将人想得那般阴暗?”

“这就阴暗了?”江玄之扯了扯唇,眼底一片霜白,“我只是就事论事。人世的复杂与阴暗,定会超出你的想象。”

他明明坐在她的面前,咫尺之间,寻梦却觉得他遥不可及,每当她离他近一分,了解深一分,他不经意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是一句话,总教她生出距离感。他以一身俊逸姿容,温润气度示人,可他的内心定然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心事,或许如他所言那般复杂阴暗,超出旁人的想象。

她想起那日,柏梁台前他荒芜空白的眼神,伶仃落落的背影,她想起那日,白冰所言他的暗势力,他的身世之谜,她胸中激越,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江玄之,你到底是谁?”

江玄之定住了,幽暗的瞳眸里是化不开的深沉,四目相对,绰绰灯影下,他望见她眼底的清潭,平静而清澈,她望见他眸底的深渊,寒冷而危险,但谁都没有退让。

良久,他挪开了眼,声音近乎低叹:“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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