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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91)

作者: 洛尘羽 阅读记录

周晋爱好刑法,其子周越却好武,不学无术,逞凶斗勇,逐渐成为长安城小祸患。周晋对这个儿子十分头疼,忍不住想将十八般酷刑往他身上招呼一遍,但又念及骨肉亲情,求告于陛下,请求将他扔进军中锤炼。

刘贤易怜其苦心,大手一挥将周越划入期门军。

周越算是为数不多的“关系户”,但若以为关系户有所优待,便是大错特错了。期门军中宿卫出身各不相同,但训练项目一致,像周越这类人,尤其要加重训练,因为基础太差。

周越起初不乐意入期门军,被逼无奈不得不遵从圣命,每日被折腾得如死狗一般,生不如死。可后来也不知是开悟还是认命了,竟不再抵抗那些非人训练,甚至乐在其中,如鱼得水般畅快起来。

因他出身不凡,家族势大,出手豪爽大方,不多久便有一群人围在他左右。那时,他与孙平同居一室,孙平为人低调正直,不屑趋炎附势,对那群人更是嗤之以鼻,但周越偏偏喜欢挑衅他,一来二去自然矛盾频生,水火不容。

寻梦初来宿卫署,不大适应此处,要与三个陌生男子同宿一屋,更是不适应。她倚靠着墙,惆怅地望着漆黑的夜空,今夜无星无月,如她的心幕一般黑沉压抑。

“寻兄,还未就寝?”吴域走过来。

自从上林苑寻梦救了吴域,他便彻底放下过往,与她称兄道弟起来,今日见她归来更是喜不自胜。寻梦也不拒绝,往日他们虽然敌对,但也算有点“战友情谊”,比如一同关在上林狱中,一同参与卫士比试,一同遭遇上林苑刺客等等,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道理她懂。

她毫不隐瞒道:“不大适应与人同居一室。”

吴域宽慰道:“我刚来时也不适应,日子久了便习惯了。”

“恩。”寻梦闷声应他,心里却在嘀咕:与男子同居一室,这事她怕是多久都习惯不了。

“寻兄。”吴域很慎重地唤她。

寻梦挑眉看他:“恩?”

吴域郑重地朝她一揖,诚挚道:“往日多有得罪,还望寻兄海涵,切莫与我一般见识。”

寻梦微愣,脑中飞速想着该如何回他才不算失礼,很想顺着他的话自夸“我心胸宽广不介意”,或者直言“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或者谦虚道“我也多有得罪”,但似乎都不太合适。

她纠结半晌,回道:“过去的便算了,不提了。”

吴域眉眼绽开笑意:“我这里还有一谢,谢寻兄不计前嫌救我。”

话落又是一拜,寻梦向来直来直往,受不住这套纷繁的礼仪,转开了话题:“看你文文弱弱,为何要参与卫士比试,入期门军呢?”

“说起此事,倒是多亏了寻兄。当日,若非寻兄命我护送陛下离开,我或许早已淘汰。”吴域道,“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想试试而已,并未抱多大的希望,但意外入选了。”

这话倒是在理,当日若非是她援手相救,吴域或许真入不了期门军。他虽受华昌压迫,身不由己,但毕竟出身官宦之家,想来也是娇生惯养的小郎君,只怕受不得这份苦。

她道:“你若不想待在这里,你父亲定有能耐将你带走吧?”

“为何要走?”吴域眼中隐有火焰在燃烧,“若能不靠家族之势而闯出一番天地,那才不枉此生。”

寻梦微怔,没想到这少年竟有这份清高孤傲之气,但她并不看好他,毕竟出身改变不了,他摆脱不了他父亲,甚至他的家族。所谓血脉相连,荣辱相系,有些事早已注定。

世间如江玄之那般不依靠家族庇护,只凭一人之力跻身朝堂上卿之位,实在是凤毛麟角。

第60章 第60章 校场之约

寻梦惆怅至三更,疲累地爬上了床榻,好在四张床榻分置屋舍四角,互不相连。她的床榻东西朝向,与吴域的床榻相邻,靠近北墙,而秦忠和孙平的床榻为南北朝向,分别靠着屋舍的东西墙面。

困意袭来,将睡非睡之际,寻梦猛然被一阵鼾声惊醒,不用睁眼便知这如雷鼾声出自斜对面的孙平。她翻了个身,面墙侧卧,渐渐地听到隔壁的吴域也发出轻微的鼾声,两道鼾声一高一低,此起彼伏。

倒是秦忠一直安静躺着,并未发出一丝鼾声。

寻梦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索性睁开眼凝望窗棂漆黑的夜色,直至天边泛白,鼾声渐弱,才迷迷糊糊入睡,没睡多久,又听闻阵阵刀戟相撞之声,想来是武者在隔壁校场操练。

她困倦地撑开眼帘,满心惆怅,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熬下去啊?

她扫向屋舍,惊讶地发现秦忠还躺在榻上,而吴域和孙平的床榻上早无人影。

宫中宿卫五日一休沐,平日是轮值的,每日只需值勤四个时辰,其余时辰都可自由安排,大部分人都会前往校场训练。

期门军与一般军队的训练方式不同,非统一集训,而是由宿卫自由选择训练项目,训练时间,仆射一般不多过问,但每年春猎和秋猎前都有一次考核,不通过者要么离开期门军,要么经受一次非人的训练,直至所有考核达标为止,但也会因此错过狩猎,得不偿失。

入期门军者大多以成为宿卫为荣,不会轻易抛却这份荣耀。

寻梦凝视着左手掌心,虽未形成茧子,但掌心隐有发硬的迹象,忽然想射箭了,不知左手能否拉弓射箭,估摸没有当初右手那般顺畅了。

行至校场,远远望见各训练场地挤满了人,初步估略至少百余人,不仅有期门军,还有宫中各类好武者。寻梦目标明确,径自走向射箭场地,意外地看到了吴域的身影。

吴域搭满弓弦,眯眼瞄向前方,箭羽如疾风般飞掠而出,正中靶心。

当初,寻梦与吴域在流云坊比试投壶,他虽败了,但十投九进也是不易。投壶与射箭类似,她猜测他的箭术必定也不凡,今日一见果然没让她失望,由衷赞道:“好箭法!”

吴域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喜,放下弓弦,道:“寻兄,你也来射箭?”

寻梦接过他递过来的弓箭,右手拿弓,左手拿箭,生疏地搭上箭羽,一点点拉开弓弦,可眼睛尚未瞄准,左手便支撑不住松了下去。

“寻兄,慢慢来。”吴域得知她右手伤及经脉,虽替她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寻梦暗自咬牙,积蓄浑身气力,再度拉满弓,这一次,箭羽终于从她手中飞出,却连箭靶都未沾到,直接扎进土地里。

她竟然……脱靶了。

寻梦心情复杂,她自幼对射箭极有天赋和兴趣,幼年时第一次学习射箭都不曾脱靶,可今日左手射箭竟然脱靶了,生平第一次脱靶了。

吴域的面色也有些尴尬,安慰道:“寻兄,左手毕竟不比右手,总需要适应过程。当日你在流云坊投壶,也适应了好几支箭……”

“哈哈哈……”一阵狂肆的笑声传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在三五个少年簇拥下缓缓行来。那男子约莫二十岁,肤色黝黑,宽眉厚唇,一张方脸堆满轻蔑的讥笑。

“你就是寻无影?”他上下打量着寻梦,啧啧摇头,“这么瘦的身板,这么差的箭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这样的实力如何入了期门军?莫非当真如女子般以色侍人?可你这姿色又委实一般……”

寻梦微微蹙眉,身板瘦弱,箭术不佳,以色侍人,姿色一般……这个男子简直将她贬得一无是处了,不过细细一想,他竟然是实话实说,除了以色侍人那事纯属谣言。

“周越,你不要太过分了!”吴域气恼道。

周越目光微转,仿佛才看到他,奚落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吴小郎君。我倒是想问一句,我哪里过分了?当初你跟着华昌四处挑衅旁人的时候,怎么不曾觉悟地骂自己过分呢?如今没了依仗,倒想改邪归正做个正直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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