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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唱的都是假的(88)

作者: 巍三再/沈明笑 阅读记录

“那个时候你在害怕什么?”

其实这是齐辰唯一一个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是我在害怕?剧情狗血到这一步难道不应该猜我得了绝症?”

北河轻笑了一声,他以前都没发现自己有这种随时随地苦中作乐的本事。

“你的心电图和血常规都正常,医生说确定你没事。”

齐辰顿了两秒,又沉声道,“以后别让我听见这种不吉利的词。”

这是齐辰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跟北河说话,换做平常北河定会被苏得不行,或者作死般地嬉笑着怼回去:怎么,我再说你就干得我下不了床?

可是不合适,他今天不敢再开第二个玩笑了。

“知道了。”他回答说,声音很乖,尽力在传达能安抚对方的力量。“我害怕救护车的声音,这会让我想起小时候不好的事情。”

然后换他沉默了片刻,小声道,“我能以后再解释吗?”

齐辰嗯了一声。

北河翻了个身,面朝他躺着,“那,换我来问了。我没醒的时候你在哪里?”

若是有谁在这棋盘边观看,一定会感叹他这个问题问得实在高超。一步好棋能探得人心,能定下来接下来小半局棋的方向。

他还能在哪里。他出入于医生的办公室,他站在宋以翔质疑的目光里,他路过走廊尽头的病房紧闭的门,只来得及从小窗窗口快速地瞥了一眼。

她还在沉睡。岁月和病症夺去了她年轻时候的美貌,却依旧残忍地留下了一个可供人回忆或想象的轮廓。如今他才有机会好好地看见她眼角的细纹,黑发间夹杂的银丝,不再如天鹅般挺拔的腰背,是时间走得太快,还是人来得得太迟。

就像掐准沉默的秒数般,北河又接着问,“你觉得那是巧合吗?”

言语的艺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放在特定的情境里肯定能被听懂。你和周南的相似是巧合吗,周妈妈看见你的过激反应是偶然吗?齐辰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北河在说什么,也知道事情到这一步结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他难得想逃避一回。

“我在走廊上等你醒。”

除此之外又是沉默。

北河也不说话了。齐辰不想谈,可以。人总有不想说的事情,他们应该给对方留有余地。但可惜再没有谁能站在他的位置上,来看懂齐辰的身不由己和言不由衷。

齐美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整,齐辰的手机常年静音只开震动,她不知道连call了多少个才生生把人震醒。

北河睡得很浅,恍惚中只觉得刚睡着不久天就亮了。齐辰站在洗手间里压着声音说话,北河拉高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暖意还在,他竖着耳朵听动静,困意却很快被赶走。

很多女孩生起气来都会变得尖锐,就算她们其实并没有恶意,冲动和委屈之下也可能口无遮拦,齐美就是这一种。齐辰靠在洗手台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耳边是齐美带着怒意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个分贝。

“因为是北河所以我一直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帮着你们,所有为你们好的,我能想到的,我能做的我都做了,现在好了,”齐美冷笑一声,她好像从来都没跟齐辰这么说过话,头一次就爆发地如此顺畅。“你夜不归宿,也不说一声,早上也不回家,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现在爸妈都盯着我问,你让我说什么?说我哥带着我爱豆在外面开房?”

“你不是一直都活得很清醒吗齐辰?我还以为天塌了你引以为傲的理智都在,现在怎么了?我知道北河很讨人喜欢,但你是不是昏了头了?不是,从小到大爸妈都比较喜欢你,什么都说我不如你,现在好了你玩失踪爸妈都不直接来找你,反而把疑虑和怨气都发我身上,追着我问,我他妈欠你的?”

“你不是喜欢一个人跑掉吗?你干脆待在颐都别回来了,回来干嘛?过什么年?你是让一家都过不好年吧?我现在真的后悔了,不是后悔硬拉着你去演唱会,而是后悔那次听你说发烧我就二话不说飞过去看你,要不是那次我撞见北河,你也不会跟我说的对吧?”

齐辰一声不吭地听她说完,听筒那边是齐美颤抖着的呼吸。到这种程度她一下秒就该哭了,果然,他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抽泣。

其实他很想说了,在这之前,在过去两年间,他有好几次都想说了:

我不是你哥哥。

但是不行,听到了这番话,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最后在线了一把。他的确可以把事情都告诉齐美,她有资格知道真相,但是真相的背面就是伤害,他不能以替自己开脱或是找人分担的理由来伤害她。

他已经欠她很多。

“对不起。”

他只能说这个了。话音一落,两秒钟后听筒里就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齐美把电话挂了。

齐辰过了好一会才从洗手间走出来,一开门发现北河就站在门口。

虽然说过不用对他这么小心翼翼,北河的眼神还是让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易燃易爆体。但可惜,他暂且爆炸不出来,他心里空荡荡的,丢个石子进去都没声音。

“你,你如果想要一个人呆一会儿的话,我回一趟公司找翔叔。”

北河想抱一下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连这个动作都不敢了。如果齐辰流露出一丝想让他陪伴的意思,他肯定二话不说留下来,什么都不说就呆坐一天都可以。

但下一秒齐辰就点了点头说,“好。”

你看,就算跑得再远,也有爱情治愈不了的东西。

北河把自己全副武装好,只身走进了冬日上午的寒风中。巍城主干道两边的树木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戳进淡蓝色的天幕,等待着春来。计程车司机大叔操着东北口音,热情地找他聊天,可惜他听两句就走神,大叔自言自语了几句,扫兴地闭上了嘴。

倒是驶到一半,北河又突然开了口。

“那个,抱歉,我能改个地址吗?”

白天里医院的人很多,不分节假日,不分季节,这里永远不缺人海。北河低着头走进住院部,站在人相对较少的地方犹豫了一会。昨晚浑浑噩噩走得匆忙,他居然都不记得VIP病房在几楼。楼层指示上写了最高三层都有V病房,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在哪一层。

以他现在的运气乱碰碰上的几率不大,问人又有被认出来的风险。V病房也不像是谁都能进的,万一被问起来要填信息也很麻烦。北河想了又想,还是摸出手机打了周南俞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

“喂?”

充满倦意的声音,干涩到北河心里一酸。他掩着嘴小声道,“阿姨在几楼?我站在电梯口,有点记不得路了……”

周南俞顿了两秒,“你等下,我下去接你。”

周南俞出现的时候只戴着个医用的蓝口罩,看轮廓还是很容易被认出来的。好在周围路过的人大多为病而愁,没什么打量旁人的闲情。周南俞指了指另一边楼道,带着他左拐右拐,最后从一个隐蔽的医用电梯上了楼。

周南俞按了十一楼,北河吞了吞嗓子,刚想开口,电梯在三楼停了,一个年轻的女护士牵着个小朋友走了进来。护士看到他们愣了一下,但倒也什么都没说。

北河和周南俞同时低下头。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脸色不太健康,但是心情还不错。他拉着护士姐姐问东问西,从今天食堂的饭菜问道了明天能不能去庭院里玩,还有天气什么时候才转暖。七层的时候护士牵着小朋友走了出去。

北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姨醒了吗?”他轻声问。

“嗯。”

“那……”

“晚上接她回家。”

北河跟他一前一后走出电梯,这一层果然安静了许多,跟楼下简直不像在同一个世界。可是他都快对这种安静的氛围有阴影了,被压着说不出来话的感觉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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