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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惊梦(6)

作者: 长见无剑 阅读记录

逢源:“好!”

流水看他一脸欢喜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他的下巴,道:“你就这么信我?不怕我把你拐山里扔了。”

流水神色沉静,眼中没有情绪。

明明听着像是一句玩笑话,可是流水的脸上殊无一丝玩笑的意味。

逢源愣了愣,睁着一双清明的眼,道:“我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

明天见

第5章 第 5 章

他伸手在流水脸上抹了一把槐花香,水滴顺着指尖落到流水的脖颈上,冰冰凉凉的香气沁入每一缕肌肤,沁到了流水的心里。

逢源道:“看惯了你嬉笑打闹,骤然见你满面凄凉,就想捧给你一把水中的槐花香,为你洗尽经年的风霜。”

流水的眼中汪了一朵明晃晃的月亮。

逢源道:“信与不信,只在一眼。我信你,只在最初那惊鸿的一眼。”

他深深望进那一汪月亮,低低道:“你对我,也是如此。是与不是?”

流水心道,是。

这画面太柔软,流水有些浸在月光下的恍然如梦。梦中的小苍山低低絮语,小小少年弹琴舞剑,似水流年。

是有多久了,再没有去想,再不敢去看。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怎么都笑不上来,勉强扯了两下,扯落了眼中汪着的月亮。

逢源道:“我娘常说,在她那里,我想怎样,便怎样,她都可以帮我接着。”

他用手勾了那两朵坠落的月亮,道:“我想,我也是可以给你接着的。”

这些天他跟着流水在芦花村,看他守村口,吓土匪,帮村民们处理各种鸡毛蒜皮鸡飞狗跳,看他住在破烂的土房子里,睡草堆,吃野菜粥,心里已经把流水当成了一个没有亲人疼爱照顾的苦孩子了。

流水终于笑开来,一把打开了他的手,道:“你接个屁,还不是你抹的水,反过来还想当好人,好不要脸。”

逢源给自己抹了一把槐花水,顺道摸了摸自己的脸,认真道:“要的。”

流水捞起水中的槐花进屋,道:“是得要点儿,否则没法看。”

逢源跟着他后面哼了一声,道:“我这举世无双的俊颜可是芦花村公认的,别人看都看不够,你这是没眼色。”

流水烧火打水,连连称赞:“逢源公子举世无双,天下最美,美人如玉,玉树临风,风华绝代。”

还连上句了!

当真是毫无诚意。

逢源不服气,拍拍自己的胸脯,道:“我还代代相传呢!怎样?”

流水老神在在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代代相传,薪火相承,流芳百世,福泽千古!”

越说越歪。

逢源顺手拿了一个馒头塞他嘴里,总算堵住了这一张悠悠之口,故作严肃道:“话太多,长不胖。你看马大爷的鸡,就是太能嚷嚷,瘦骨嶙峋杀出来,清明祭祖都不够看。”

流水失笑,好不容易把冷馒头咽下去,艰难道:“你可小声着点,刘三听见要跟你急。就这么一只鸡还是死磨硬泡得来的,就指着它发家致富娶媳妇儿呢!”

说完赶紧灌了口凉水,好生缓了口气。

逢源忙不迭帮他拍背,道:“人家娶媳妇儿,你急什么?赶明儿去上锦城,看上谁家姑娘,我给你下聘礼,娶回来!你比他还先成亲。”

流水刚缓的气又给堵了回去,提手就要给他扇过去,“跟刘三不学好,皮倒是学了一套。”

逢源往后退了退,正色道:“我说真的,我有钱。莫说娶媳妇儿,给你在上锦城置办个宅子都没问题。我娘给了我一叠银票,说我万一在外面要住个三年五载,就买个宅子。”

流水道:“你娘给你的,就好好留着。拿给我是什么道理。”

逢源固执地把一叠银票往他怀里塞,道:“我根本用不上这些,不拿着我娘又要哭。出个门都要给我装个三车五车的,吓得我骑了马就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有用处,就用着呗!”

流水看他塞得鼓鼓囊囊的一团,道:“你哪只眼睛看我想娶媳妇儿了?”

逢源心道,芦花村上上下下哪只眼睛都看到了,连村口的大黄狗都知道你没钱娶媳妇儿,所以从来不朝你摇尾巴。

他咽了咽口水,违心道:“是我银子太多,没地方放。”

流水很想一巴掌拍死他,看他小心瞟眼躲闪不及的样子又觉着好笑,不逗他了,把银票拿出来叠好还回他手上,一本正经道:“流水此生还要身骑白马,仗剑天涯,娶媳妇儿这些事公子就不必劳心了。”

逢源道:“红尘滚滚,痴痴情深,红袖添香在侧,不比浪迹天涯强?”

这是话本听多了。

流水看着灶膛里烧得噼噼啪啪的柴火,嗯了一声。

逢源的师父让他下山,就是想让他吃吃人间烟火,看看滚滚红尘,芸芸众生。看平常人过日子,看人情冷暖,世道人心。

逢源从眼花缭乱的上锦城匆匆瞥过,来到这小小的芦花村。繁华只在一瞬间,槐花的清香却经久不散。

他看土匪,看芦花村的村民,都奔着钱财,奔着娶妻生子,愁得焦头烂额,忙得脚不沾地,却乐在其中。

他从没下过山,没和别人接触过,以为山下的人都是这样的。

虽然感觉到流水的不太一样,可他每天活得有声有色的样子却是和芦花村的人是一样的。所以逢源理所当然地认为流水也有刘三的苦恼:没钱娶媳妇儿,续香火。他有钱,可以帮流水,可以让流水不像刘三那般愁。

可是流水此时此刻的沉默不语,却让他看不明白,平白的还心下歉然,似是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许是下山日子太短,还是见识太少的缘故,逢源看看手中一叠整整齐齐的银票,忽而觉得自己的这趟下山之路仿佛还需走得再远些。

·

天不见亮,清明的雨还没有落下来。

流水和逢源并肩骑着白马慢悠悠打山上走过。

也不知哪里的大户人家,浩浩荡荡早早从对面山头的祖宗坟地排到了一里开外。设了桌案,摆了贡品,点了香,燃了蜡,稽首叩拜。

为首之人口中念念有词,诚心祈祷着祖宗保佑、福荫子孙。一排排跪着的人神情肃穆,头顶心上,不自觉多了几分光宗耀祖的深沉慎重。

流水远远看了一眼,山雾朦胧,晨光熹微,什么都瞧不分明,只有为首之人那张苍白瘦削的侧脸让他一见心惊。

山风鼓荡,那人的纯白衣袍迎风猎猎,显得宽大非常。

怎的瘦成了这个样子?

流水忧心悄悄,愁眉深锁。

白马跟着他在山那边徘徊不前,不知当左还是当右,干脆当风一声长嘶,划破了凝重的寂静。

为首的苍白少年被人搀着站了起来,目光追着萧萧马鸣,和马上的人不期而遇。

两山之间,山风鼓荡。两个人就这样迎风而立,遥遥相望,对顾无言。

一个年轻女子为少年披上一件月白披风,想伸手为他系上,被少年一个手势阻止了。

少年转头对身边的管家说了句话,管家朝山这边走了几步,躬身行礼,朗声道:“大人,我家公子请您未时一见。”

流水点头。

少年已经坐上了一辆马车。流水也调转马头,朝山下行去。

逢源跟在他身后又回头望了望,薄雾轻云,天色昏沉,怎样的人才能在这样的情境中看得这般分明?

·

到得上锦城,天色尚早。印象中的清明雨没有落下来,却亮了一片天光,如火如荼,燃烧在东边的天上。

白马映红霞,少年人如玉。

流水问并马而行的少年,“想吃什么?”

逢源道:“我娘说,到了上锦城,少不得要吃芙蓉糕。”

流水道:“那便吃芙蓉糕,上次光顾着喝酒,也没买些糕点回去,此番我们便多买些。”

逢源道:“今天还喝杏花春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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