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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惊梦(7)

作者: 长见无剑 阅读记录

流水拍拍腰间酒壶,“喝。打一壶带回去,清明之后这酒就没现在新鲜清冽了。”

逢源双眼映着绯色霞光,溶溶暖意漾开,明媚喜人。

流水含笑,语气轻快,“还想吃什么?”

逢源道:“多打一壶杏花春酒。”

流水驾马,“行!”

上锦城的芙蓉糕自然要去上锦城最有名的芙蓉居吃。

流水跟芙蓉居的掌柜交代了几句,两匹白马被伙计牵到后边马厩照管。

逢源道:“这是要把马一直放到傍晚时分吗?”

两人上了二楼,捡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流水道:“一会儿我们要去打酒,还要给你买两身衣裳,马放这里方便。”

逢源道:“之后我是不是要自己骑马回去?”

流水把芙蓉糕推到他面前,又给他倒了一杯凉茶,道:“我们一起回去。”

逢源不再追问,咬了一口芙蓉糕,道:“这糕点好吃,我本以为是山中木末芙蓉一般的颜色,却没想是这般雪白雪白的,跟我那马儿一般好看。”

流水笑,心间灵犀一点,问:“你那马儿有名字吗?”

逢源摇头,“我鲜少骑马,都是家中人在照料,如今牵了出来,还没想过要给它取个名字。”

流水指了指连枝攒花的瓷碟里白花花的芙蓉糕,道:“莫不如便叫它芙蓉,你觉着如何?”

逢源看看那糕点,转了转眼珠子,道:“芙蓉雪色一点白,很是合景应名儿。”

流水道:“如此这般,我那匹马儿便唤作‘雪色’了。”

逢源终于见他神色间完全笑开了,暗暗吐了一口气。心下莫名的歉然却仍是不肯放过他,只得迟疑道:“流水。”

这还是逢源第一次这样慎重称呼自己。

流水刚给两匹马儿取了两个好名字,眼中口里全是笑意,如今见他似是心事重重,微微收了喜色,道:“怎么了?可是不喜欢?”

逢源低着头,小声道:“我以为你和刘三一样,成天为娶不到媳妇儿发愁,所以才说给你置办宅子,帮你下聘礼。我是不是冒犯你了?你……昨天是不是生我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6章 第 6 章

流水好笑,伸手给他擦了嘴角的芙蓉糕末,道:“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心事还挺重。”

逢源道:“昨晚你淡淡‘嗯’了一声过后就一直没说话,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想来想去便只一件,我说要替你娶亲这事情着实有些冒然突兀。我原本也没多想,只是你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神情很是吓人,让我不得不反省自己对你是不是有所冒犯。”

原来自己很吓人。

流水从来没有听谁说过,便从来都不知道。如今多年来又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不说话。不曾想情绪漫上来,不知不觉把身边还有一个人的事情也忘记了。

他心下有些歉然,摸摸逢源的头,道:“我没有生气,你也没做错什么,更加谈不上冒犯。我不过是一时想事情入神了。这原是我的错,把你忽略了,我给你赔罪。还想吃什么,我都买给你?”

逢源抬头,“你不生气了?”

流水道:“我没生气呀!我就是去琢磨怎么收拾那帮土匪,入神了。”

逢源舒了一口气,撇撇嘴,道:“害我提心吊胆一整晚。”

这可着实有些难得了。

流水打趣道:“平时看你心宽得很呀!操心操得从村头的黄狗吃了什么怎么还是那么瘦,到村尾的老先生又说了个什么话本你都知道。真真看不出哪里来的提心吊胆。”

逢源一板一眼道:“我那是热心红尘俗世,关心民间疾苦。”

看上去特别认真。

流水道:“那你好好关心民间疾苦就好,不要胡乱给我操心了。我有没有钱都不会像刘三一样,也不会娶媳妇儿。明白了?”

逢源点点头,吃两口糕点,又使劲摇摇头,道:“不明白!大家都闹着要娶媳妇儿,你怎么不闹?”

流水反问:“那你娶媳妇儿吗?”

逢源斩钉截铁:“不可能。”

流水被他那坚定的模样惊得愣了愣,笑道:“这般干脆?娶亲本是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可能的?”

逢源道:“就是不可能,我是不会成亲的。”

流水啧了一声,挑了一边眉,想起那天斗嘴逢源说的话,嘴角眉梢多了几分戏谑,道:“不是说好风华绝代,代代相传吗?”

逢源却依旧一本正经,认真道:“风华绝代便好,代代相传不行,我是要成仙的。”

“……”

成仙?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

在江湖中游走多年的流水少侠从来都只把飞升当故事听,不曾想身边有人竟当成真。

他一边眉挑得更高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从头到尾金光闪闪,光华璀璨的小公子,忍不住好笑,“你莫不是听了哪个臭道士的胡言乱语,疯魔了?”

逢源神情肃然,直视流水的眼眸,无比认真,道:“我心清净明正,没有半点疯魔。”

“……”

流水终于放下了抱着的手臂,眯了眯眼,顿了片刻,在脑子里搜刮了曾经所看过听过的全部的神仙话本、江湖传言以及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道听途说,拣选了半天,好不容易给逢源找了个差不多的身份,不确定道:“你……是仙门世家的小公子?”

没办法,飞升修仙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成天闯荡江湖的人来说依然是一个很遥远的传说。

逢源道:“正是!”

简单干脆得让人猝不及防。

流水抚了抚额,有些无语。静默片刻,不知为何竟还生出一丝气急败坏,冷冷道:“你好好一个仙门世家的小公子,不好好在山里安心问道修仙,天天跟着我一个凡人作甚?”

逢源完全没理会他莫名的气急败坏,清亮的眸子闪了闪,似是要放金光,理所当然道:“那天你不是在大街上举剑高呼要仗剑天涯吗?听得我心潮澎湃。那时我方才从山中来,正有此意,恰好遇到了你,便想着若是与你结伴而行,定然十分有趣!”

有趣?

流水的面色沉了沉,淡淡道:“有趣吗?”

逢源还沉浸在那天洋溢着少年意气的回忆中,笑眯眯道:“有趣。跟着你有很多趣事,都是我在山中不曾体会过的。”

流水头痛,不知为何,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十分好笑。

“天天跟土匪舞剑动刀耍心眼儿是趣事?天天跟着我睡破屋茅草是趣事?还是见天里和一群村里的老头子大娘们听话本比在深山修行有趣?你一个仙门世家的小公子下山来就是为了这些?”

声音仍旧淡淡的,眼神却有些冰冷。

逢源眼睛里兴奋的光瞬间飞散,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一点火气是从何而来。

他垂了头,小声道:“师父说让我下山历练红尘,看破心障,寻找成仙契机。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心障,就是不能飞升。既然师父让我下山,我便下山了。下山随缘,我不曾想过你说的这些。”

逢源低头像是在认错的样子让流水意识到了自己的莫名其妙,稍稍收敛了那丝烦躁,默然理了理话头。

本意是想着这不谙世事的少年是不是被人骗了,年纪小小就想着飞升成仙。不想少年要成仙的事会让自己感觉人生如此荒谬,一时间心水搅乱,竟忘了神。

如今这个少年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一本正经地谈论飞升之事,流水勉勉强强算是相信了他的话,多了分认真,沉声问:“你什么时候飞升?”

即使一时之间不能完全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出现又突如其来的离开,问一问离去之日,至少心里有个底,待得真正离开之时,不会因为身边乍然消失一个人而无端懵然。

逢源喝了口凉茶,刚刚还十分清明的眸子却现出了一丝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啊!师父说这个事情说不好,指不定我机缘来了,喝口茶的功夫也飞升了,若是机缘不到,说不得要十年八年也不一定,总归我说了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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