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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惊梦(8)

作者: 长见无剑 阅读记录

流水了然。

这也算是一桩奇遇了,心中感慨半天,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眼睛微微眯起,“你飞升之前难不成想一直跟着我?”

逢源那一丝茫然消散了,笑着连连点头:“是呀!”

“行!”流水站起来,“打酒去!”

没什么好追究的,生闷气不如喝酒。打他一车酒回去,好好压压惊。

修仙之人不少,正经八百的却很难见。

流水走南闯北多年,偶尔也会和一些谈玄之人胡说八道一通,总归没往真处想。猝不及防拐回了一个下山找机缘的仙门世家公子,这一惊可不小,今天的杏花春酒不知要几坛才压得住这滔天巨浪。

流水发了疯,跟卖酒的掌柜雇了一辆马车,装了一车子的杏花春酒,给足银两,嘱咐拉车的人拉去芦花村找刘三。

逢源瞪大了眼,“这是要喝到明年清明?”

流水心中有些发闷,举着酒壶先喝了几口,有气无力道:“有刘三,到不了明年。”

又是这种感觉。身边的人随时随地都可能离开。有的会再见面,再见时也总是匆匆而过,点头寒暄。有的会再也不见,消失在人来人往中,无迹可寻。

流水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心中抗拒。若是在夜里,这抗拒更多的是化成惶恐。

明明在你身边好好的人,说不见便不见了,说离开便离开了。

怪异的人生无常。

他已经不会再去质问,既然要离开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出现这样毫无道理没有答案的问题。只是这样无力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

如今眼前正晃着一个一心一意随时随地可能飞升离去的人,喜滋滋在他跟前转来转去,问东问西,被各种式样花色的衣裳挑花了眼。

逢源:“究竟哪件好看?”

流水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应道:“都好看,试过的都买了。”

逢源:“不行!只要两件,你帮我选。”

流水看他闪闪发亮的眼睛,顺着他的目光指了指,道:“就这两件了。”

逢源喜滋滋道:“我再去试试,你再好好看看。”

流水心中纳闷:修仙之人是这样的?不该清心寡欲吗?不该轻衣简行吗?这少年莫不是诓人?

也不管这些真真假假,掏出银子把账付了,看着逢源来来回回换了又换,最后还是选定那两件,流水吩咐伙计包好,抬脚走人。

两个人在大街上拉拉拽拽,东瞧西看,逢源买了一支精巧的笛子吹着玩儿。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细细密密的雨。

细雨密密扑在脸上,酒早已见底,心中的怅然却怎么也挥之不去,想到刚刚听到逢源说要飞升成仙时自己的那不知何起的烦躁,心中那个大大的黑洞又变得深不见底。

蒙蒙然中,依旧带了逢源回了芙蓉居。

清早与山灵毓相约,便是此处。从懵懂的小小少年长大,他们几个人已经有了太多的心照不宣,也有了太多的口不能言。

流水静默着坐下。

午时已过,未时未至,他二人坐在窗边吹笛看雨。

杏花春雨,明窗竹笛,一段光景,两种心思。

或许飞升在此时,或许人间是归途。

可是人究竟会去到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

明天见。

第7章 第 7 章

山灵毓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上得二楼便看到窗边宁静悠闲的两个人,喝酒吹笛,自在随意。

他的性子似是愈发阴郁了。

流水看到他径自去了雅间,微微皱了眉,喝酒听笛所得的短暂惬意一散而空。

管家朝他躬身行礼,恭敬道:“大人,我家公子请您过去。”

流水压下心中小小的烦躁,轻声对逢源道:“在这里等我。”

逢源放下竹笛,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不知为何,此时的流水让他很是陌生。

山灵毓长身玉立站在窗前背对着门。

流水见有细雨沾了他的衣襟,抬手为山灵毓解下披风,把榻上干净的长袍披到他身上,抽了一张轻软的细绢,放他手上,道:“先擦擦脸上沾染的清明寒气。”

山灵毓沉默地握了握手中的细绢,苍白紧绷的脸渐渐变得柔和。

管家送来一只手炉,一张薄毯。流水接过手炉试了试炉温,确定不烫手才放到山灵毓手里,让他握好。又把薄毯稍稍折了一番,铺平放在长榻上,轻轻拉了山灵毓坐下。

山灵毓自出生便十分瘦弱,打小身体就不好,走几步路都喘气不停,常常要人抱着背着,一直靠药养着,好不容易长到了如今。

相识之初几个人都还是小小少年,一晃好几年过去,流水已经习惯于对他的照应。

待管家出去,关上雅间的门,山灵毓手指动了动,想去拉流水的手。

流水不动声色伸手去把窗户拉过来一些,靠着旁边的小几站了。

山灵毓蹙了眉,拉了他衣袖,手上用力,一把把他拽了下来。

流水在他身旁坐定,心下无奈,道:“你也省点力气吧。”

山灵毓微微勾了勾唇,心情变得好了些,温声道:“我若不拽你,你便能站到天亮。”

流水道:“不会,你走了我便不站了。”

山灵毓心下不悦,道:“刚刚见到我就想走了?”

流水本来有些发紧的心又往里卷了卷,轻轻提了一口气,尽力压下那股烦躁,笑着把手指放在他的眉间点了点,道:“小小少年,没有烦恼,总皱眉头容易变成老头子。”

山灵毓顺势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叹了口气。

他从小身子弱,没事总喜欢倚着靠着。也不知是在哪一年,流水渐渐对他的这些依赖倚靠习以为然。

只是如今大了,他这样的举动还是让流水心下卷了又卷,虽没有伸手推开他,口中却只淡淡道:“一大早就出去祭祖,肯定累着了,怎么不等我去府上看你。你也不必这般劳累折腾。”

山灵毓缓缓道:“谁知道呢!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干脆择日不如撞日,抓着人了先见上一见再说。”

语气有些漫不经心,还有一些散漫如烟的哀怨,淡淡的,比清明的细雨还要透明。

流水避开这些繁杂的感觉,淡淡道:“早上那位给你披衣的姑娘长得十分端淑,想是在你身边久了,气势也与旁人不同。”

山灵毓忙道:“我从没让她近过身。今日她这般做我事先并不知情。”

流水道:“那姑娘胆子有些大,我便留意了一眼。在祭祖仪式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去给你披衣,我看着都给她捏了把汗。”

山灵毓抬头,扬眉:“这么个不知死活上不得台面的人也值得你费心。”

他本没有把那女子放在心上,只以为是爹爹又催他成亲,给他找来的人。流水很少干涉他身边的人来人往,只怕这话不是顺嘴打趣。

他扬了眉,心也往上悬,阴郁的眼此时有些灼人的火焰。

流水最怕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刚刚的打趣本想点到即止,以山灵毓的聪敏立即便会有所察觉,不成想他有此般误会。

流水暗暗叹了口气,面无表情道:“她是阿勿的人。”

山灵毓眼中的火焰熄灭,眼神比先前还要阴郁。

流水心不在焉喝了口茶,盖了茶碗,也不看他,只淡淡道:“除去这点,品貌还是当得丞相府的少夫人。”

山灵毓嗤笑,“此生我只怕无福消受。”

他定定看着流水,眼底的阴郁化成缠心的红线,巴不得把眼前的人牢牢捆在身边,封了他的唇,让他再不能随意说出这样的话。

流水却始终没有看他,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心中也再无多话。

山灵毓蓦地摔了茶碗。

流水抬了抬眼皮。

管家推门进来垂首而立。

山灵毓道:“把那些不长眼的通通给我赶出府去,我不想在府里看到任何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他顿了顿,沉沉道:“包括爹爹送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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