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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日可待(79)

作者: 燕不学 阅读记录

“去年我出了点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盼盼。我想如果她能帮我,我相信她能,那或许她就不会那么着急去找学姐了。”

“盼盼超级好的,我来海城,她每天都要问我吃没吃饭,隔一段时间还换小号加我,假装是陌生人跟我聊天。我有时候觉得她很烦。可她是唯一愿意陪我的人。我好像也是唯一知道她过去的人。”

她扭头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坦白说算不上风景,一座座还没改好或是行将拆除的高楼和厂房之间颇为吝啬地点上两点绿色。

包里的平板响起叮叮咚咚的提示音,林继桥弯腰拿出平板,监控显示顾盼已经到了白马湖。她把地图缩放到最大,锁定着小圆点一毫米一毫米的移动。

“她有陈溪就不怎么理我,我也觉得挺好。”林继桥抽抽鼻子,用手胡乱地擦着不停涌出的眼泪,“我快好了,医生说我快好了。可我还没好啊,我出门还会吐,那她为什么还要去啊。”

“桥。先别多想,等到了再说。”

林继桥抽噎着点头。

药很管用,一多半时间,林继桥连晕车的症状都没出现。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药效强,持续时间相应缩短,眼看离白马湖还只有十多分钟的路,林继桥又开始吐。

她自己早有准备,带了一厚沓牛皮纸袋,一边吐一边控制不住地哭。

边哭边抱怨:“好臭。呜……太臭了,不要再吐了。”

这节骨眼实在不是发笑的时机,但许安易确实觉得轻松了不少。前面一段直路,也没什么车,她把驾驶位的车窗打开一条缝,然后伸手捏了捏卷毛的脸,“乖,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林继桥两眼通红,鼻头也红,脚边堆了一堆封口的纸袋,过去476天她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唔,等等,好像有过一两次。

她踢了踢纸袋,“盼盼最好别出事,不然我也跳进去算了。”

许安易示威性地按响喇叭,“不准胡说。”

林继桥漱了口,蔫蔫儿地改口说:“我跳进去把她捞上来,我会游泳。”

许安易目视前方,接着捏脸,“不会有事的。盼盼还答应了我们明天吃饭呢。”

林继桥闭着眼,没看到她忽明忽暗闪烁的眼神。

许安易大概猜到了为什么。

顾盼是恒一的法人代表,不知道她和恒一的母公司新鸿传媒有什么约定,但新鸿的确是拿恒一做壳,走账洗|钱,盼盼也许是刻意无视,也许知情,从中也分了杯羹。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娱乐圈丑闻频出,国家税务改革,查恒一是迟早的事。

顾盼在电话里说已经解决了,八成是假话。

但她没告诉卷毛,开车的时候不合适。

听卷毛说了这么多过往,那句“你老婆你自己照顾好”忽然变了味,似乎每个字都透露着被所有人抛弃的绝望。

比地图估算的所需时间提早了十分钟,许安易和林继桥到达白马湖。

第六十五章

顾盼的车停在土路下枯败的野草丛里。

许安易停车拉手刹,解开安全带,探身从林继桥腿上拿过平板。

“好久没动了。”

林继桥的视线跟着平板移到两座中间,头发水里泡过似的湿漉漉贴在头皮上,衣领处一片洇湿的深色痕迹。

地图上的黄色小圆点停留在泊车点直线距离400米的位置,卡在白马湖水域轮廓线。

这地方本来打算修成公园,后来项目搁置,卫星几年前拍下来的地形没那么严丝合缝,很难分清小黄点到底算在哪一侧。

半分钟,记好小黄点周围的地形,许安易绕到副驾,开了门,用力抱了抱卷毛,“我先去。陈溪也来了,没事的。”

林继桥盖住眼睛,跟着重复:“你先去,没事的。”

许安易把水拧开递过去,“补充水分。”

林继桥推她,“快去!”

等身影消失在过人高的野棘丛后,林继桥摸出准备好的另一只纸袋,吃下第二份药。

入冬这段时间刮风又下雨,荒地的野棘蔫头耷脑,一串串红果子挂在叶子稀松的细枝上。

再往前,多了些散植的玉兰,更多的是叫不上名的野草和匍匐泥地的藤蔓。

到了稀疏空地,地上依稀辨识得出两串深浅不定的脚印,蜿蜒指向前方横向起伏数百米的小土包。

许安易一口气上了小坡,心有所感地回头望了眼,离那么远,关车门像是幻听。但林继桥的确刚下了车,半弯腰扶着膝盖抬头往这边看,见她停下,摆摆手示意她赶紧找人。

顾盼最好别有事,许安易心想,不然……

她掐了下掌心,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土坡下面有条埋在草丛里的花石板路,经年缺少践踏,大半让给长草的淤泥。

四五米外,便是人工开凿痕迹颇浓的半圆形小湖,对面接了江河支流,内侧凹在起起伏伏的土坡和丛生的常绿乔木间。

小圆点就在土坡下方不远,是一座一半底座在水里、一半在岸上的白马踏浪雕像,白马湖水量显然比放置雕像时下降,白马现今大半扎进湿软的泥土,头部前倾,浪花浮在水面上,再过几年没准儿就要栽进湖里踏浪变打浪。

白马附近沟回路转。

站上面看不到更多东西,许安易走下去,横生的枝蔓阻隔视野,虽然还是看不到人,但在通往雕像的石板小路上一枚新鲜脚印映入眼帘。

许安易松了口气,尽量不发出声响,绕过白马蹄下的浪花,在基座狭窄的边沿找到了顾盼。

她就在早已腐朽的栏杆外,前一步是水,后一步是岸。

听到许安易刻意发出的动静,顾盼若无其事地后退一步,坐在基座狭窄的边沿,腿悬在湖面上空。扭头看了眼,也不怎么吃惊,还笑笑,“真巧啊,在这儿还能碰上。林林让你来的吧。”

许安易站在她旁边,看了眼翻腾的浪花,又看了眼顾盼委顿的后背,叹了口气,决定暂时放过她,在石头上蹭掉鞋子上的泥块。

“她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许安易反问:“你说呢?”

“哦,新闻这么快就报出来了啊。”顾盼啧了声,凝视着湖面上一圈圈涟漪,“那她还愿意让你来找我这个罪犯?”

许安易弯腰看她,“真是你的责任?”

新鸿传媒拿恒一做壳,名义上,顾盼是负责人,但实际上,恒一的活动——比如小周给沈鸿煊换药,都是受新鸿方面的指示,顾盼并不知情。

顾盼不一定涉及内幕交易,甚至主导违法行为。因为新鸿高层需要一个“干净”的人,一个顶罪后不会把他们供出来的人。

“字和章都是我的名,要抓人除了我,还能有谁。”顾盼语气平淡, “我就想到时候别登照片。不过估计够呛。啊,万一发出来了,我能不能求你到时候让林林黑进去帮我打个码,不光眼睛,整张脸。”

“多少?”

问的是涉案的金额。

“挺多的,比金额巨大还巨大。”顾盼转过头,逆光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比马蹄投影深上几分的晦暗,“你回去吧。”

许安易后退两步,找了个看得到小土坡顶的位置,问:“你想做什么?”

顾盼抠下一块风吹雨打碎裂的石片,“没事儿,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散散心,享受一下最后的自由。”

“明天还去吃饭吗?”

顾盼笑:“去啊,干嘛不去。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吃林林烧的菜了。”

笑着笑着,眼角涌出泪水,她低下头,“先别告诉她,就一次,我想再吃一次。”

“一般情况,我会答应。” 许安易终于不再是疑问句。

“二般情况呢?”

林继桥这时费劲千辛万苦爬上土坡,再往下的广阔风景却让她头晕目眩。她抬起左脚,试探性地往下面踩,泥软土松,换另一只脚,当然也不能改变无处落脚的客观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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