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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直播攻略(709)

他原本想和姜芃姬结交,哪里晓得她整日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不思学习,眠花宿柳也就罢了,偏偏还染上吃喝赌的恶习,行事粗鲁,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士族该有的操守德行。

姜芃姬目光冰冷地瞧着唐耀,“你口中的黥刑罪人,他的生母被跋扈乡绅所害,身为人子岂能无动于衷?匹夫一怒尚可血溅三尺,孝舆一身血性,为母出头也是错?”

唐耀哑然。

生母被人杀害,为人子还无动于衷,岂非不孝至极?

不孝者,畜牲也。

“至于娼伎之子?若无那等不守操行、不忠伴侣的畜牲,青楼女子还能有感而孕不成?父母之错,不累稚儿。你说文证是混血的杂种,说到底还不是东庆权贵懦弱无能,以至于国土被外族侵占,国民因此受辱?要说是耻辱,那些尸位素餐的贵胄,该不该自刎谢罪?唐祖德,你从才能方面挑剔他们,我尚且还能听一听。用这等借口抨击旁人,实乃小人行径。”

唐耀被姜芃姬骂得立在原地,双耳嗡嗡作响。

他欲反驳,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姜芃姬又道,“你说我手底下的武将皆是不堪教化、有勇无谋之辈?这更是大错特错!若无他们南征北战,平定青衣军与红莲教之祸,如今的丸州不过是人间炼狱。唐祖德,你可见过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象?我不想打你,你这身板,怕是连我一根手指都扛不住。”

总结来说,文不成武不就的唐耀,有什么资格评论她的小公举们?

姜芃姬最后补了一刀,“老人常言,吃水不忘挖井人,话糙理不糙。你平日所食米粮、所穿衣裳,一米一粟、一针一线,有什么是你亲自劳作得来的?这些全是普通百姓辛劳耕作所得,从头到尾,你可有出过什么力,流过一滴汗?如此看来,你算不算是忘恩负义之人?”

说罢,姜芃姬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丢下唐耀一人杵在原地。

唐耀跟着渊镜先生离开琅琊,一面赶路,一面游学。

生活在象牙塔中的他,终于见识到象牙塔之外的残酷景象。

野狼柴狗饿得瘦骨嶙峋,为了寻找食物,不得不扒拉地上的人骨充饥。

残损的白色尸骸半遮半掩地暴露在荒野,恍惚间,似能听到孤魂哀哀啜泣。

路上的流民在生活的压迫下,已经失了人性,什么丧绝人伦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般凄惨景象,令人心中惶惶。

入了丸州境内,竟是另一番人间乐土。

仔细询问,唐耀发现百姓将那几个“寒微之人”捧上了神坛,甚至有人在家中为他们立了长生碑。风瑾、卫慈、丰真等人也就罢了,怎么说也是士族出身,其他人何德何能?

故而,唐耀看到姜芃姬才会如此纠结。

所见所闻和固有思想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双方僵持不下,唐耀蓦地有种冲动,试图从姜芃姬这里找答案。

毫不意外,他被对方狠狠喷了一顿。

唐耀失魂落魄地回了屋子,渊镜先生和程丞正说笑聊天。

“祖德,如何?”

唐耀抿着唇,不发一语。

虽说先生总是神叨叨的,但他肯定,对方绝对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

渊镜先生叹了一声,道,“你呀,有什么不解,自己多看多听多思便好,何苦去招惹她?”

瓜娃子,得罪一个帝运昌隆的人,小心以后被穿小鞋子。

第881章 北方霸主(十八)

唐耀仍是没什么反应,瞧着垂头丧气的,好似一只斗败的公鸡,气势全无。

程丞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辗转,似乎在好奇这对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过了几息,唐耀沮丧地道,“学生本是好意。”

虽说这个瓜娃子说话难听了些,但唐耀本身还真没什么恶意。

姜芃姬这些年不是在打仗就是准备去打仗,平日也没参加士族之间的聚会,自然不知道旁人对她的评价。唐耀不同,他和士族这个群体保持高度联系,各种小道消息格外灵通。

柳羲身为河间柳氏嫡子……不,嫡女,她有着颇为高贵的出身,但她不思进取,整日与一群寒微失德的人搅和在一块儿。唐耀平日里没少听人背后议论,各个都说羞与为伍。

以唐耀的三观和立场来说,这些话根本挑不出错。

高门世家和寒门庶族,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渊镜说,“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唐耀道,“可——”

他唇瓣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将盘旋在舌尖的话咽回肚子。

唐耀很是疑惑,难道柳羲至今都未发现症结所在?

什么症结?

自然是投奔她的人为何这么少!

要说名利、出身、威望,她的综合条件不比旁人差,哪怕是女儿身,但东庆又不是中诏,遭受《女四书》的荼毒还不算太深。更别说她还是名正言顺的州牧,会盟期间大出风头。

这么好的条件,为何愿意投奔她的士族寥寥无几?

表面上来看,似乎是因为柳佘正当壮年,投奔柳佘比投奔她更加有前途。

事实上,里头还蕴藏着另一重更深的缘由。

细细数来,姜芃姬身边有几个是正经士族出身的?

文臣比例对半分,风瑾、卫慈和丰真是士族,但除了风瑾之外,其余两人的家族已经落魄。

至于武将,情况更是惨烈,除了罗越还算有点儿看头,其他人全军覆没。

所以,从势力结构来讲,丸州八成都是由寒门出身的人组成的。

搁在那些心高气傲的士族眼中,这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台班子。

那些看重血统、坚持门第的士族,甚至不愿意和寒门出身的人同室而处,说得难听一些,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觉得恶心,更别说在一个主公手下共事、还被寒门压了一头,这能忍?

绝逼不能忍啊!

不是每个士族都跟风氏一样清贵,对自身和天下大势有着极为清醒的认知。

这也是为何风氏能传承千年不倒,反观其他世家,前仆后继被打死在沙滩上。

唐耀说徐轲是受了黥刑的罪人、亓官让是娼伎之子、杨思是混血杂种,这恰好映射出丸州势力在士族眼中的定位。卑微出身便是原罪,寒微失德的人如何能与高贵的他们为伍?

至于那些文德微薄、不堪教化的鲁莽武夫,更是饱受鄙薄。

东庆本就崇文抑武,再加上出身跟脚不好,丸州这群武将自然会被人轻慢鄙视。

当然,士族之中也不乏头脑清醒、高风亮节的人物,只是凤毛麟角罢了。

唐耀被姜芃姬叱骂了一顿,他心里也委屈得很。

在他看来,自己是好意劝说,让她与士族多亲近亲近,别掉价跟一群寒微之人混在一块。

渊镜先生叹了一声,唐耀是个很孝顺、尊师重道的好学生,但也有士族的臭毛病。

作为一个人精,他如何看不出姜芃姬的打算?

对此人而言,不论士族还是寒门,有用的人才是个人,无用的人只是废物。

盛世之中,士族可以一手遮天。

乱世之时,礼乐崩坏,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哪管你是士族还是寒门?

瞧唐耀还垂着脑袋,渊镜道,“兰亭这人鬼精着呢,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这么一说,唐耀更加迷惑。

如果姜芃姬真的清楚自己的处境,她更应该善加利用自己的优势,多多联系士族势力。

现在呢?

士族这个群体对她产生了偏见,一个一个不肯投奔她。

渊镜先生却道,“祖德也不用太操心,至多五年,情况便会好转。”

现在还没彻底乱起来,士族还沉浸在掌控一切的美梦之中,等北疆被灭了,呵呵——

如今的我,你爱理不理,以后的我,你高攀不起。

程丞听了这话,用余光瞧了一眼渊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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