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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直播攻略(831)

孟恒跪俯在暴雨之中,玉冠不知去了哪里,被雨水打湿的长发狼狈地贴着脸颊和后背。

“纵然你幼弟悢儿亡故,孟氏也轮不到你继承——我可还没死呢!”

孟湛气急,孟恒游学数年归来,处处跟着自己作对。从当年的湟水之战到后来和北疆的合作,这个儿子真不愧是古蓁留下添堵的!每每见到他,孟湛都有种浓痰梗在喉间的厌恶感。

孟恒唇角磕破了,冰凉的雨水打湿了伤口,疼得他直哆嗦,但他还是倔强地道,“先祖孟精当年屠杀多少羌巫族,父亲身为孟精后人,怎么能倒行逆施,违背先祖,襄助外族?如今柳羲已经破了北疆,不日便要掉头清算此事——父亲,收手吧,莫要让沧州百姓跟着受苦了。”

因为孟湛的折腾,沧州百姓近十年的日子可不好过。

不过,贵为孟氏宗子的孟恒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更无法庇佑沧州百姓。

如果孟湛还一意孤行,准备倾尽沧州之力与柳羲、黄嵩作对,苦的只是百姓啊。

听了孟恒的话,孟湛气笑了,手中长鞭甩了出去,直接甩到孟恒的脸上。

当鞭影划过,孟恒脸上浮现一条骇人的血痕,左眼眼皮还被刮到了,鲜血淌了半张脸。

“来人——把这不孝子拖下去,让他在宗祠好好跪着,反省反省!”

若不是家族长老劝阻,孟湛真想下死手,直接打死孟恒。

憋了一肚子火气,孟湛将书房内的东西摔了个干净。

摇曳烛光映在他脸上,孟湛嘴角扬起一丝狞笑,似罗刹厉鬼。

“柳羲——柳佘——”

这对父女害他太苦,他怎么甘心咽下这口恶气!

被父亲鞭打一顿,淋了暴雨,还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在宗祠跪了一夜,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毫无意外,孟恒当夜发了高烧,身子滚烫滚烫,意识迷糊,游走在生死边缘。

三日之后,他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他却发现左眼被什么东西遮住了,厚厚一层压得他眼睛难受。

“郎君?郎君醒了——”

孟恒的妻子守了三日三夜,看到他醒来,她险些喜极而泣。

“我——”孟恒嗓子干涩,这才说了一个字,他便觉得有小刀子割着他的喉咙,“水——”

妻子给他端来水,扶着他咽下。

“眼睛?”孟恒虚弱无力地抬手,抚着左眼,他只摸到厚厚的白布。

“眼睛无事,此次万幸只是伤了眼皮,郎中说要是刀片要是刮得深一些,您的眼珠子怕是要废了。”孟恒妻子长叹一声,手脚利索地收拾好碗筷,孟恒呆呆地坐在踏上,右眼无神。

过了一会儿,妻子给他端来一碗有些稀淡的粥。

孟恒眸光扫过她的手腕,原先那只双鸾衔珠绞丝金镯不见了。

“你的镯子呢?”

妻子见他大病初愈,还能如此细心,满腔怒火也熄了。

“当了呗。”

“当了?”

“不当的话,哪里来的银钱给你买药请大夫?”妻子长叹一声,喂他喝粥,口中道,“自从你破了相,险些瞎了眼,孟氏宗族连个人都没来,直接把你丢回家自生自灭了。”

孟恒双手一颤,露出的右眼闪动着微光,水汽弥漫。

半晌,他道,“跟着我,苦了你了。”

妻子说,“一家,说什么两家话——喝了——你以后还是别去你父亲面前讨打了。”

孟恒垂头喝着清粥,目光扫过妻子凸起的小腹。

说起来,妻子怀孕也有五月了,腹中孩子正需要营养,但自己却不争气,让他们跟着受苦。

妻子深吸一口气,忍下想哭的冲动。

她垂着头,头顶传来孟恒平淡如水的声音。

“招娣——家中还有多少银钱?”

妻子嚅嗫地低语,“只剩三十两了。”

“三十两?”孟恒喃喃一声,“勉强也够了——”

“你做什么?”

孟恒道,“我带你走——他不认我这个儿子,但我不能不为你和孩子负责。”

第1031章 各人的算盘(七)

妻子无措地放下碗,表情茫然地喃喃。

“走?”

孟恒长叹一声,宽大的手掌将妻子的双手包裹其中。

他的手温暖干燥,倒是让妻子心下安定了不少。

“沧州并不是久留之地,我几度劝阻父亲,让他主动认输,好歹能保全沧州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只是——”孟恒嘴角泛起淡淡的苦涩,“父亲眼里已经没了百姓,沧州必然要被战火殃及。只有黄嵩还好说,沧州未必怕了他,但再加上羲表妹,沧州没有丝毫胜算——”

妻子紧紧抿着唇,目光带着几分对未来的茫然。

“羲表妹?倒是经常听你提及她,既然你们是亲属关系,为何不能心平气和地说道说道?”

孟恒苦笑,他单手抚着妻子的发髻,幽幽喟叹。

“哪有那么简单呦,招娣——莫说只是表亲,纵然是血缘至亲,这份关系在天下面前,那也是不堪一击的。”孟恒道,“父亲一意孤行,必然会祸及沧州全境的百姓,生灵涂炭啊。”

如果沧州孟氏还有先祖遗风,孟恒怎么会劝说父亲向旁人服软?

现在的孟氏已经失了民心,走不长久的。

妻子转身拿来自己的妆奁,妆奁底层夹层藏着家中仅有的积蓄。

“可这只有三十两——外头兵荒马乱的,我们又能去哪儿?”

孟恒瞧着那些碎银,再看妻子小心翼翼的姿态,胸腔忍不住抽搐,一阵一阵的疼。

他抑制情绪,低沉着道,“花十五两给你补身保胎,剩下十五两置备车马、干粮和水囊,我们去寒昶关。出了寒昶关,直奔昊州和沧州交界的合德郡县。我们暂时在那里落脚——”

妻子蓦地睁大了眼睛,捧着妆奁的手都抖了。

“郎君,那地方不是正在打仗?”

“正是因为那里打仗,所以我们要去那里。家中积蓄不多,我们撑不到河间郡,更别说丸州、崇州了。”孟恒道,“黄嵩和羲表妹结盟,助羲表妹拖延孟氏兵马。这会儿北疆战事结束,黄嵩怕是坐不住了,必然会写信向羲表妹求援。我们不用走远,只需要在合德郡等着就行。”

妻子心中茫然,不过她一贯温顺听话惯了,孟恒说什么就是什么。

看着妻子微凸的小腹,孟恒表情一阵恍然。

如果不是沧州没有可交托的人,他也不想带着妻子穿越战区,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孟恒虽是孟湛膝下唯一的儿子,但他在孟氏的地位十分尴尬,甚至不如得宠的旁支庶子。

早些年,孟氏长老对他还算关照。

随着时间推移,孟湛对他的打压越来越重,孟氏长老见状,心里也盘算着另改嫡支。

孟恒的妻子,理论上应该是孟氏宗妇。

奈何孟湛懒得为他张罗亲事,以至于孟恒到了二十三才成婚,这还是孟氏长老看不下去,主动帮他张罗。成婚是成婚了,可妻子的出身却很微妙——落魄士族的旁支嫡女——

这种说法还算好听,说得难听一些,他的妻子只是屠夫的女儿。

士族也分三六九等。

显赫的士族能操纵风云,落魄的士族混得连普通百姓都不如,除了有个拿得出手的先祖,几乎不剩什么。孟恒的妻子出身落魄士族旁支,祖父为了生计,放下矜持,当起了屠夫。

如果不是族谱,妻子一家和普通平民百姓没什么区别。

孟恒没有看不起妻子的出身,但不可否认,这门亲事的确是孟氏对他的羞辱。

这些,孟恒都忍下来了。

如今回首一看,他却觉得愧疚万分。

不管以前如何,招娣已经是他的妻子,自己有责任有义务让她过得好,结果呢?

所幸,醒悟还不算晚。

孟湛不是个好父亲,但他不能当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丈夫和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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