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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影忍者][柱斑]短篇故事(9)

作者: 死者葬仪 阅读记录

一个人死去——那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实体上的消失,而会在某个不可视之处留下可怖的空洞,令本该存在于彼处的全部事物皆尽被侵蚀下去。那过程无声无息,不可察觉,等到他发觉的时候,无从遏制的空虚已经取代了他的实存,余下的不过是为人所需的“千手柱间”这一外壳。

即使他确实是康复了。木叶之中谁也没有怀疑他们的火影大人已经从那严重的伤势中恢复。叛村的人已经死了,村子已经从破坏中回复,那么一切便到此为止,就连宇智波们也不会去过深地探究前任族长的行动背后的意义。不说是好的。人们在街上看到火影大人的时候恭敬地鞠躬行礼,孩子们将采来的花朵送到他的手里,村子有序运转,一切毫无瑕疵——没有一处破坏的痕迹,没有一声议论,也没有一道仇恨的眼神来证实那个人的存在。这是他们曾经的理想落在这世界上生长壮大的样子,本该是让他欣慰的景象,却决定性地缺少了什么。他微笑地站在木叶的街道上,听见一个声音在遥远的雨幕中嘶喊着。

……我要将我们的……不,将我的村子保护好……*

他短暂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看见斑站在了街道的另一头。

男人的神情如同怜悯。

在普遍的遗忘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持续地回忆着。就像是被什么所吸引着,他在现实的间隙之中无止尽地趋近那个空缺,就像飞蛾扑向火焰,石子沉重地落入水底。任由那空缺蚕食着他的记忆,余下一个又一个转瞬即逝的幻象。

那并不令他感到悲伤。怀恋的心情如同水中的涟漪,只轻轻一泛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光辉的回忆,那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刻,那个梦想仍然闪亮的时刻,就仿佛任何话语、任何事物都在将他带回那个原点,那时候他们的理想仍是一个,道路仍是一条。

在那些纷繁的日常中。

在他们的亲密和冷淡之间。

在木叶,火影,族人,仇恨,丧失,战争——这所有的一切中间。

他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分道扬镳的呢。

他思索着,意识到这问题永远没有答案,因为能给他答案的那个人已经再也不会回答了。答案的空缺反而令他们的分歧披上了一层无从解释的悲剧色彩:不知原因,无从挽救,犹如他们的厮杀早在他们相识之前就已经注定,而所有的努力不过将是将他们推向最终的结局。

这不是柱间会承认——所能屈服于的念头。

只是偶尔,在身体不可逆转的衰弱之中,他会感觉到在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注视着他。

你在等吗?

他无声地问着,然后看见静坐于屋子一角的男人嗤笑了一声。

啊啊。

这也并不是斑会承认——所会做出的事情。

*

扉间是在终结之谷找到柱间的。

他叹了一口气,发出了讯号之后才转向自己的兄长。男人看起来安好如昨,只有扉间知道他正在缓慢而确实地朝向另一个世界走去。

“你不应该一声不吭就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他在他身边坐下,尽量不让自己的发言看起来那么像是训斥。

“抱歉。只是走着走着……不自觉就。”

柱间说。他没有力气再去瀑布的顶上了,因此只是坐在谷底看着河水从一度被截断的河床上流下。这被强力破坏的地貌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不安的氛围,并没有一只鸟一只动物敢于来到瀑布边。水声令四周显得更为寂静了。

“村民们会不安的。……尤其是这个地方。”扉间说。他眉头的皱痕似乎已经良久没有松开过。

“遗忘真的好吗,扉间?”柱间摇了摇头,“过不了几个世代,人们会忘记我们的名字,忘记宇智波和千手的争端,忘记斑……但是就像这山谷一样,发生过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地消失的,那些暂时掩盖在水面下的东西早晚有一天会重新浮现。”

扉间眯细了眼睛。

“别忘记这些。就像别忘记木叶是怎样建立起来的一样,也别忘记我们是怎样争斗的,别忘记我做过什么样的错事。”柱间低声说,“现在我只能拜托你了,扉间。”

“那不是大哥的错……”

扉间还在说着什么,但柱间并没有在听。在河对岸的少年感到无聊似的站了起来。他穿着黑色的长袍,一头短发刺猬似地乱翘着。

等等。

他低声说着,那言语还未形成便消散了。

对面的少年回过头。他从遥远的过去向柱间投来一瞥,然后咧开嘴笑了起来。

下一刻,他就像从来不存在过那样消失了。

“大哥?”

柱间注视着空无所有的河岸。

他知道那里一开始就从未存在过任何东西。

“我们回去吧。”

他说着站起身来,听着那场没有停过的雨,朝向他们的往昔走去。那不在之人的虚无如此沉重地压在他的心上,再也没有等待可以用来欺瞒,再也没有记忆可以用来饲食。但是他含着微笑将这空虚怀抱在自己的躯壳之中。因为要走的路已经不多了。

Ende.

6、独行之人

在他朝向黑暗的最深处走去之时,他总是看到那个男人。

那是诅咒一般、驱逐不去的幻视。

*

在他将柱间的血肉埋入自己的身体之后,连绵不断的高烧袭击了他。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状况。即使可以用忍术和查克拉去压制来自另一道忍族的血脉,但那天生的互斥性永远像猛毒一样无法轻易祛除。他倒在无人所见之所,在清醒和谵妄的界线上挣扎着,既不是活着,也并非死去,唯有无数的梦境簇拥而来。有时是他早已遗忘的过去,有时候则是毫无根由的幻境,在那里泉奈没有死去,宇智波和千手不曾征战,他和柱间从未争吵。而有时那梦境则更为可怖,他倒卧在焦黑的土地看见皮肤融化,肌肉从骨骼上散落,肉体迅速腐朽如同地狱变相,而无数的狱火远近跃动着,一如曼珠沙华。另一个梦境里他踽踽独行于森林之中,唯有手中一物无端沉重。他迈动脚步不断前行,直到被纷披的枝叶拥住无法再行半步才低头看向手中之物。

那原来是柱间的头颅。

他从一个梦境被驱赶向下一个梦境。这梦境是没有尽头的,也没有可以参照的真实。在世间的一切皆已忘却他的此刻,他是多么容易被幻境所吞噬而去啊。

而在那一切幻境的底部,他听见一道心跳,锲而不舍地跃动着。

咚。

因为伊邪纳岐而生出来的心脏上从未经历过刀伤,但是痛楚却会不期而至,或短暂的、像一只雀鸟拍动着翅膀,或绵长的、像一根丝线勒在虚无的伤口上。

他因为那疼痛而暂时从梦境挣扎出些许,抬起眼睛,看向山洞的角落。那不知何时点亮了一盏烛火。不,不应该有人来到这里。他迟钝而吃力地将视线的焦距重新调整,看见在烛火的后面坐着一个男人,在离他一步的距离里端坐着,眼中含着他所熟悉的爽朗笑容。

他因为虚弱而流着汗,意识到他的计划失败了:隐藏的事实被发现,苦心孤诣的一切终将结束。他想要说些什么,话语却未成形就消散了。

柱间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边。黑色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那刺痛着他眼睛的烛光,然后有什么落在他的唇上。

那像是一片雪。一点冰冷的、并不存在于现实中的触感。

在沉入睡眠前的一瞬间,似乎有三个音节从他的耳边游走过去。

他不确定那是否是自己的名字。

*

后来者不会再思考过往的事情,这基本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了。往昔渐渐从回忆和讲述之中流逝下去,栩栩如生的面貌会变得平板而枯燥,过往的事情会被删减曲折再无法辨认出原有的形貌,丰润的感情会如同枯水期的河流一样干涸、唯独剩下干巴巴的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