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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影忍者][柱斑]短篇故事(8)

作者: 死者葬仪 阅读记录

原来这一刻早已注定。

“……柱间。”

斑叫着他的名字,戴着手套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将他的脸转向自己。

现在他看着他了。

“你在想什么?”

柱间没有办法形诸与口。他仍然沉浸在那发现的震撼之中,而言语一旦说出就将截断着突然而至的狂喜。斑无所逃避地迎接着他的目光,一开始是探询的,然后滑向笃定的一侧。

“斑。”

他终于能挤出这短暂的音节来。而斑点了点头。

*

那一刻永恒不变。

那一刻已经逝去。

这并不矛盾。

*

柱间想他应该已经习惯那空虚。

即使在狭小的村落之中他们也可以避而不见,或者一个人会踏上旅途,没有寄来信件,也没有约定归来之期。等待是漫长的,但等待不是否定也不是绝望,等待和笃定的希望相连,知道另一个人仍然存在于世界上的某处,知道再见位于未来上某个不定的点。在那么长的时间中他将自己投身于这焦灼的等待,甚至令等待填补了空隙,编织出某个甜美的虚像:关于“有一天”的承诺。

有一天那只酒杯还会被熟悉的手端起。

有一天那套碗筷还会被熟悉的人使用。

有一天那张坐垫上还会出现熟悉的身影。

有一天。

即使他熟知斑的性格和决绝,知道男人说出的话从来没有更改过。即使他明白等待延长下去不过落入虚空,那路过的脚步声永远不属于斑,偶尔飘来的声音永远不是熟悉的那一道。最终他只是惯于将等待披在身上,像是在岌岌可危的平衡里加上一点砝码。在炎热的日子里放上一把雪。

*

有时候极熟悉的一切也会背叛人。

房屋会忽然在视界里陌生起来。忽然发现的店家已经在街上伫立许多年头。日日观看的树木指向一道并不归家的歧途。有时候狗会忽然立起身子,警戒地看向虚无之处发出吠叫,如同察觉到言语将世界切割定义的一瞬。*

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是,一旦被命名之后,名字就反过来成为了言说者,而将他们抛入沉默之中。

木叶之里和火影。

他们起了这样的名字,将未来和理想都寄托于其中。那时候他们都尚且不知名字一旦离开两个人的对话进入言说的领域,就会成为新的准则和形范,模铸新的意义和魂灵。那时候他不知道他会成为火影,火影会重新定义他:他是千手柱间但也不是,他是一个被人们呼唤的名字,一个影岩上的符号,一顶帽子,一件斗篷。他是希望,是模范,是必须履行的义务,是所有不适当去做的事情。

他被名字一重一重包裹。与之相反,斑则将名字一件一件地解脱下去。

不是宇智波的族长也不是木叶的忍者:他离开的时候只带走他最初的名字。

千手柱间或许可以追上去。而火影不能。

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无法摆脱这名字。

偶尔在注视自己镜像的时候,他会看到斑在名字的背后所投来的目光:冷冽的、漆黑的、难以解读的,从过去的某段记忆中遥遥望过来。那时候他们尚且亲密。是的,他仍然记得那个在河边的夜晚,月色下斑的身体半透明一般,从皮肤下发出苍白的暗光。他紧紧拥住男人,被理性所不能解释的恐慌占据,仿佛若非如此他就将失去他。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总是知道。然而男人迎向他的目光不带任何宽慰。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沉重地盘踞在斑的心头。在平静的每日里男人在和它生死相搏,有时候胜利,有时候败退。然而斑的骄傲令他绝不可能求援。话语只是徒劳地从他们之间流过。

“不要再想了。”“我什么也没有想。”“就像这样,忘记它吧。”“我没有在想任何事情。”

越去否定就越是存在。越去遗忘就越被忆起。柱间压下叹息,将男人拉向自己,反复亲吻着他眉间深深的褶皱,直到斑不耐地挪动着身体点燃刚刚沉寂的欲望。

河水从他们的鬓边流过去,永不停歇地,令他们再也无法踏入那单纯的往昔,那时候他们仍然敢于做梦,敢于勾勒宏大的理想。而现在他们已经实现理想,理想却从他们的指间流逝下去。

“从此以后万事大吉。”*

故事的结尾。无法达到的完美的静止。

因为他们都活着。

*

慢慢地,他开始提起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呼唤过他了。并不是基于不要提起叛忍的责任感,而是为了不提醒自己等待的长度。但现在这一切总之无关紧要。等待的虚像已经散去,那空缺开始明晃晃地昭示自己的存在,寻求言语的某种填充。

“不问问斑吗?”

“这件事斑会感兴趣的。”

“这橘子很好,拿一些给斑吧。”

诸如此类的话语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引起一阵无声的尴尬。人们望过来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怜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曾经多么亲密。柱间于是抱歉地笑一笑。然后他会讲起他们之前的事情,那些在木叶尚不是木叶之时的事情,孩童之时的天真,多年的争战,最终的和解。在结盟仪式上他们曾经向着神明宣誓,交换杯子,饮下澄澈的酒液,那本应是两人之间再无隔阂的确证。

“这一切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扉间说,“我知道你不能忘怀,大哥,但是……”

话语的后半段终于悬置在那里。扉间避开他的视线。

“这里曾经是斑和我的村子。”

柱间说。他的神情竟有些像宇智波斑那般,冰冷而不可捉摸。

“……现在不再是了。”

“村子里一切都很好。”扉间试图证明什么,但他知道柱间的意思。可他不能任由千手柱间这样下去。木叶仍然需要他,甚至这个刚刚平定战乱的世界也同样地需要忍者之神的声名和力量。他知道大哥同样知道这些。“我们都在等你。”

柱间微微转过目光。在阴影里坐着他所等待的那个人,男人抬起眼睛迎上他的凝视,嘲笑地勾起嘴角。

“我会好起来的。”

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个谎言。

*

“你看不见在那之后的道路。”

斑这样说着转身离去了。那一刻的斑非常单纯:他像孩子一样充满雄心壮志,追逐着战斗,他的背影像是刃锋直直逼向柱间。他丢下这句话像丢下一个谜题,任由柱间反复思索。

他看不见,也想象不出。

他要到很久很久之后,在死后所获得的第二次生命里才会知道斑在追逐什么。到那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究竟是什么沉重地攀附在斑的身上,令男人的眼睛始终投向黑暗的深处,力图在超越现实的意义上寻求终极解答。

很久以后的柱间会想,如果斑告诉了他所有关于无限月读的事情——如果那不是一个虚伪的幻境的话,他会做出何种决定。在那过分辉煌以至于虚伪不实的理想面前,他会一口否定吗?他会反对那可能的过分牺牲吗?他会告诉斑这梦境注定无法胜过真实吗?还是他会拒绝斑去独自看守那无垠的梦境成为理想的牲祭呢?他想象过各种可能,却唯独不存在一种解答:他会站到斑的身边。

这或许是斑始终没有对他多讲一个字的缘故。

他可以想象到男人是怎样轻蔑地截断所有言语的通路,嘲笑着斩断所有理解的可能,抛却所有现世珍重的价值,仅只抱持着纯粹的战意而走上与世界为敌的道路。

那是一种骄傲而疯狂的选择。却也是同等绝望的选择。

然而在斑用以包裹自己的绝望和拒斥之间,他只留下了那一个空隙。

那允许柱间的长刀从后刺入他胸口的空隙。

*

直到斑死去之前,柱间从未意识到,丧失会如此深刻地改变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