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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手的江湖(25)

作者: 月光船 阅读记录

正凝神间,一盘包子摆在眼前,尚温。

“快吃吧。”汉子催促,根本未把眼前少年当回事:人又腼腆又年轻,一身衣裳土里土气不合身,手边长条包袱不知是什么东西,能值多少?小子,快点吃吧,吃完了加料包子,你也就成包子馅啦。

徐伯人显是饿得狠了,抓过包子,一口咬下大半,嘴里含含糊糊问:“什么馅?”

“兔子肉。”汉子顺口答,心想,大概是前天的肥羊肉(人肉)。

——一连串的破绽!

从开始那句“谁呀”到“都睡下了”,说话人却毫无睡意,徐伯人便觉得不妙。其后听见,汉子只肯放单身客人进来,更有疑虑。况且自己说出要找人,汉子却催促他吃东西,形迹可疑,为破绽之三。加上最末“兔子肉”三个字——徐伯人常年在山里,兔肉味道早烂熟于胸,这店摆明有鬼!仲雨若真在这里,岂不危险之极!?

一念及此,徐伯人不顾“将计就计”,蓦地起身——

汉子眼前一花,只觉一阵风,咽喉上冷冰冰压着一物,少年正平视自己眼睛!汉子一惊,等明白过来想反抗,喉咙上重若千钧,整个人都被按到桌上。

——这少年,竟然、竟然在包袱里放了一把又大又重的剑?还是突然拿出来!他人是什么来路?还好剑在鞘里,我死不了。汉子想着,开口:“你这人好没道理,我让你进来,又给你饭食,你好端端的弄这个剑作甚么?”故意装糊涂。

“说实话,饶你不死。”徐伯人吐去口中包子,望定他。

“什么实话?我说的都是实话。”汉子欲搪塞回去。

他太小觑眼前少年了。

徐伯人更不答言,剑刀本来横搁,啪地一扬一落,汉子登时被敲昏,倒地。

飞身向里而去。里面是个小院,有几间平房当作客房,旁边是牲口棚,徐伯人一眼认出停着的车子。

剑刀擎在手上,尚未出鞘。

然而方才汉子倒地的响动,有人听见,以为包子里的蒙汗药已经将人麻翻,便往外走出,预备把迷翻之人抬到灶下,忽见一条人影迎面而至,不是自己人,立刻脸色一变,大声喝问:“站住!什么人?”对面人影却不答话,眨眼扑到跟前,只是个十五六岁少年,可是有剑!

两人几乎要撞到一起。

这人也会个三拳两脚,刚举拳去打——怎么忽然天旋地转?——唉哟,肩膀好疼,后背已经贴到地皮上。这、这、这小子怎么把自己摔一个跟头的?奇怪了。

一急之下,高叫:“点子扎手!”

小客栈立刻喧闹起来。

“点子扎手?”——这四字分明黑话。徐伯人本欲向前奔出,顿时回身,剑刀呛啷离鞘,点着咽喉:“快说,杀的人都在哪里?”

刀尖逼得咽喉处皮肤颗颗起粟,不敢不说:“灶下。”

“灶下在哪里?——”徐伯人忽然不去听他的回答,觑见一间小屋里出来三个人,手里都有兵刃,便舍了地上人,迎了上去。

27、第四章 黑店里少女惨遭难;剑刀下少年破心劫(2)

“合字儿?”为首提如意钩的汉子喝问。

“不是。”

“报上名来。”对方听他不是绿林,便不用江湖切口。

“徐伯人。”

“你要干什么?”

“找人,顺便除了这个黑店。你想拼一拼?”徐伯人盯住他。

“你是找死——”汉子当然从未听过少年的名字,双手一晃如意钩,右钩直劈,左钩横扫,在徐伯人面前掠出两道明晃晃的锋刃!

这招够狠。

狠的并非这强横攻势,也不在于两钩齐出,对方难以兼顾,而是——双钩交合之际,至少一把钩能缩住对方兵刃!对方不松兵刃,自己双钩往前一递,能废去对方一只手;对方放开兵刃,赤手空拳,就是插翅也难飞。

如意钩最擅破刀剑的招数,徐伯人手里有一把剑刀。

——剑刀无论横斫竖斫斜斫,总得迎上一柄钩。

徐伯人只好松手。

松左手。

左手持的刀鞘。

——一刀鞘就从如意双钩中掷过去!

汉子见劈面飞来一物,自然而然举钩一锁——

这一刹那同时露出三处死门!

徐伯人嗖地一跳,剑刀随手斩落。双钩锋芒犹在,却随汉子双手一并落地,汉子一怔之后方觉剧痛无比,惨叫一声,断腕处鲜血喷涌如泉,疼得晕绝。

汉子身后两人,一持刀,一持棍,见状面如土色。“你……你……”

一招?只一招?

血泊中,断手轻轻抽搐两下。

蓦地一声大喝:“谁伤了我兄弟!”东窗洞开,一赤膊汉子当窗而立,月光照出上身虎头刺青。

“我。”徐伯人立定,从容回答,看过去,赤膊汉子身后有灯光,灯光照着床上——床上?床上!

不啻当头一棒!一霎时热血腾地冲上头顶,几乎就要破颅喷溅!

——床上,俨然熟悉得不能再熟的面容!

徐伯人惊得不止于此。因为——乌发凌乱,胸前双峰宛然,看似未着寸缕!

徐伯人脑中“嗡——”声不绝,尖锐刺耳,难以忍受,勉强凝神在汉子脸上:“你——干了什么?”声音不觉沙哑了。

“哼哼,老子还没问你呢!竟敢伤我兄弟,又坏了老子好事,你是什么人?什么来路?”汉子趾高气昂抬起下巴。

“你又是什么人?禽兽。”徐伯人从齿缝里狠狠挤出最后两个字。

“禽兽?哼哼——老子吕立明,江湖人称‘虎头青’!你小子,敢在老子地盘撒野——周灭,拿我的家伙来!”汉子喝道。

说着,大步走出屋子,门窗关也未关,站到了院里。方才被徐伯人一下撞翻的周灭已经飞跑开去,奔回时扛着一柄□□,青龙纹的杆子上,一团青缨,精钢枪头三棱带倒钩,寒光耀眼。

吕立明一手抄起青缨枪,踱到徐伯人面前三尺余处,看清对方相貌,愣了愣,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你是那小妞的同路!老子刚尝过她的滋味儿,你晚了一步啊,哈哈……”

笑声未落,迎面飞起一道刀光!

手中剑刀已炙热,几乎把持不住,就要脱手飞出。

不仅怒火中烧,而且五内如沸。

徐伯人一刀挥出。

——此种人,还要手下留情么?

吕立明青缨枪一扬,抵住刀锋,手上用力,抖开青缨以乱对方视线,一枪还击。

——他的枪长,对方难以近身,自是占了不少便宜。

正暗自心喜,忽手上一沉,忙奋把往上一挑。

但一束暗红色刀光,随枪杆划向自己,分明要削断掌指。

吕立明一惊,前把松,后把一旋,换了三四种步法,枪身或横或竖或抖或扫,诸招齐施,但是——那束刀光,不离不弃不慌不忙稳稳当当自自然然地,就、向、他、手、指、削、去!

吕立明后退,刀光逼近;再后退、再逼进,就是要逼他松手。

头上冒了汗:这小子好厉害!

倏然手中一滑,忙用力扭住往后拽。

——拽时,从枪上传来的力道突然又不见了,他反因使力过猛,噔噔噔几步后退,差点绊倒……刀光竟然到了眼前!?

避无可避,正无计可施时,就听周灭阴阳怪气地喊:“住手,要不我杀了她!”

刀光唰一下不见,吕立明眼前少年,双颊染上病态的嫣红,哑声道:“放了她。”

周灭将仲雨挟到窗前,扼着她白皙却又带几处淤青的颈子。

仲雨衣衫大半不见、小半撕裂,躯体上亦带淤青,还沾着几点血迹——艳红艳红的鲜血!

乌发横乱,美目合着,脸上泪痕纵横。

徐伯人几乎崩溃!

强迫自己将目光盯在周灭脸上。

“放了她。”再说一遍。

克制剑刀嗜血的冲动,克制自己。徐伯人有把握杀所有人,但不能安全救出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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