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秋(4)
“我也没试过，等回来试试？”
小孩脸埋在他怀里，问什么时候，老流氓说等他过门儿那天。
小孩又问什么时候，老流氓问这么着急？小孩说嗯，怕你反悔。老流氓哈哈大笑，说在家等着，叔叔准备好了就来。
小朋友红着脸下车，朝车里挥挥手，让他开车小心，程望让他进屋，等他进屋了再走。二楼的房间亮起灯光，窗户趴着一个人影，程望闪了一下车灯，驱车离开。
车窗外灯火阑珊，一幕幕夜景呼啸而过，程望想，春天该提前来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圣诞节。
程望约穆秋淮出去，穆爷爷挥挥手，说去吧去吧，晚上不回来也没关系。
圣诞节总是让人愉悦的，小朋友东跑跑西跑跑，拉着他试试小麋鹿发箍，买给他一个圣诞老人帽子。
真好啊，程望想。
最后小朋友逛累了，俩人坐在暖融融的咖啡店里，小朋友围着一条红围巾，戴着一只小红帽，俏皮的可爱。
小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推到他手里，程望打开来看，是一只手表。
小朋友拉过他的手腕，把旧的表取下来，把新的换上去，然后满意的亲了亲他的手背。
老东西被小朋友撩的心痒痒，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是一枚精致的戒指。
小孩拿着戒指看了又看，最终又把戒指嵌回了锦盒里，穆秋淮捧着脸看向橱窗外，说：“程先生，您并不喜欢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收不起。”
老东西有点慌，想把戒指给他戴上。小朋友却绕开了他的手。
“只是您恰好想要放弃，我恰好出现，所以才有了这一切。”
“小家伙，你什么意思？”
“程先生，您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我多久了？”
“一个月。”
“您喜欢季先生多久？”穆秋淮捧着脸淡淡问。
程望最终还是回答了，“十三年。”
“一个月和十三年，哪个更深呢？”
程望无法回答。
程望说：“穆秋淮，你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爱情。”
穆秋淮只是问：“那您还爱不爱季先生？”
程望无法回答。
“很抱歉程先生，我不能与一个不爱我的人共度一生。”他说：“程先生，我们到此结束，我衷心的希望您放下执念，十三年虽然很难忘，但您还有余下的七十年要过。”
穆秋淮笑着与他讲再见，他看着小家伙推开门走入茫茫大雪里，像一个只有圣诞节才会出现的精灵，零点一过，他就会不见。
程望追出去，他紧紧抱着穆秋淮，说小家伙，给我时间。
穆秋淮摇摇头，问：“我为什么要等你？”
程望茫然。
“我为什么要花时间等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忘记他的旧情人？您需要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下一个十三年？”
活了三十年的程望，无法回答穆秋淮的问题。
“您只是迫于家庭压力需要一个人结婚，又或许是需要一个新欢来忘记旧爱，但是程先生，无论是哪个原因，都并不是非我不可。”
程望问：“我就不能是因为喜欢你吗？”
“程先生，这句话您自己信吗？认识一个月的人就能让您忘记十三年的感情吗？那这么说的话，您十三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如此廉价。”
程望问：“你到底是希望我喜欢他，还是不希望我喜欢他？”
“我不知道。但是程先生，我不想跟一个心里还有其他人的男人在一起。我并没有那么大度。”
这一年的冬天冷到了极点，甚至比季墨结婚那一年还要冷，冷到程望的骨髓里，冻的他血液凝固，无法动弹。
……
人生第一次，程望主动约了人喝酒。
白岳抛妻弃子，江渡抛娇弃媚，林嘉风抛弃工作，四个老男人齐聚一堂。
程望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白岳说：“很简单。没有哪个人能接受自己的爱人心里还爱着别人。”
程望灌下一口酒，“我不爱了还不行吗？我爱他还不行？”
林嘉风说：“说不爱就不爱？十三年的感情你说放下就放下，那一个月的感情又有多大分量呢？”
程望直揪头发，骂了句脏话：“那我他妈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无解。
穆秋淮也不知道答案，他希望程望薄情，又希望程望深情。
答案到底是什么？
爱与不爱的界限又是什么？
最终，江渡问：“程望，如果换做是你，你信不信？”
程望握着酒杯的手一愣，随即苦笑了一声，他说我不信，可我要怎么去证明我不爱一个人，又要怎么去证明我爱一个人。
程望喝的烂醉，躺在角落里昏睡过去。
三个老男人碰杯，江渡说，小朋友真是个狠人呐。
白岳和林嘉风说是啊是啊。
江渡问：“这招叫什么？刮骨疗毒？”
再碰一杯，真狠呐。
程望嘴里嘟囔着，江渡趴到他嘴边听，最后啧啧嘴：“渣男呐，同时念叨两个。”
白岳说：“老程其实也苦。”
林嘉风说：“十三年的烟瘾你能一下子戒掉吗？又何况是爱情。”
江渡鼓掌：“这个比喻真贴切。”
林嘉风又说：“一边吸烟一边嚼薄荷糖，薄荷糖当然不愿意。”
江渡再次鼓掌：“牛逼。”
白岳说：“可是戒烟的人也很痛苦，他不可能一夜之间把烟戒掉，但烟一天戒不掉，薄荷糖就一天不愿意让他吃。”
江渡再度鼓掌：“精辟。”
“有朝一日烟戒掉了，薄荷糖问，你这么容易就把烟戒了，哪天是不是也这么容易把我也戒了，你怎么回答？”
江渡呆滞：“我靠。”
林嘉风又接：“你回答不会，你说从今以后你只喜欢吃薄荷糖，可你又怎么证明，你是更喜欢吸烟，还是更喜欢薄荷糖呢？”
江渡暴躁：“我操！！”
三人摊手。
给程家打了通电话，江渡把人带回了自己家。
……
宿醉之后的头痛让程望挣扎着醒来，他坐起来，发现自己在江渡家。
“谢了。”
江渡翘着二郎腿坐在床对面，说：“你昨天晚上一直说梦话，吵的我睡不着。”
“我马上回去，你补会儿吧。”
“我睡不着无聊就数了一下。”
程望看他。
江渡笑笑，“五次季墨，其余全是小家伙。”
程望说：“那你还挺无聊的。”
“老程，我知道难，但你必须做个选择，你到底是要吸烟，还是要吃薄荷糖。”
程望疑惑。
江渡十分好心的给他解释了一番薄荷糖理论。
程望笑笑，“感谢你们给我捋清了关系。”
“不用谢。”
……
穆秋淮拒绝了他所有的见面请求，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一直到除夕夜，程望往穆家打电话问好，透过话筒，隐约听到一句小家伙说了句爷爷快来吃年夜饭，程望说：“那就不打扰您了，祝您身体健康，改日我登门拜年。”
穆爷爷笑呵呵的说好。
元宵节的时候，程望去了穆家，其实是存了私心的，节日的时候穆秋淮应该在家。两个月不见，小家伙好像瘦了些。
程望自告奋勇进厨房，帮着穆阿姨煮汤圆，阿姨跟他讲，秋淮喜欢甜，多放点糖。
程望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圆给穆秋淮，对方眼都不抬，说不吃，家里大人说他没礼貌，穆秋淮直接关掉电视上楼。
“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没点规矩，你别放心上。”
“不会的叔叔阿姨，我上去看看。”
程望敲穆秋淮的门，小家伙不开，程望隔着门跟他说话，里面的人也不回。
程望只能下楼，抱歉的对长辈们笑了笑，长辈留他留宿，程望表示感谢，但还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