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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暴雪时分(44)

全都是“手表是否刮到耳朵”,“鸡汤底的拉面是否比猪肉的好吃”的小对话。

“那天竟然是你生日,”她诧异抬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请你吃面了吗?”他笑着反问。

一开始单纯想请她喝个咖啡,没想到还能在法拉盛遇到。

一个二十七岁的男人,漂泊在外多年,不太会过生日,身边的朋友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儿,自己不打招呼,谁也不会记得谁的具体出生日期。林亦扬从小不过生日,吴魏当然不会记得,所以那晚陪他吃面的两个人,全都不懂那是什么日子,在庆祝什么。

“那找我喝咖啡,找我和孟晓天,也是因为生日?”

“碰巧的。”他说。

话里头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其实不是碰巧。

他在刻意做一件事,甚至不止一件,都是自己做,谁都不告诉。

生日不通知所有人,但还是会请朋友吃面,喝个酒,高高兴兴地聊两句……殷果看着他,从没如此心疼过一个人,一点都不觉得被他隐瞒着骗吃一碗面有多浪漫,反而想到的是,这人怎么这么可怜,生日都不庆祝?

她对这种情绪无所适从,轻踢了一下他的运动鞋边缘:“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好笑:“那天在地铁上,你还在说‘我叫殷果’。你觉得,就那天咱俩的关系,告诉你不是有病吗?”

倒也对。

但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亦扬抬腕看表,该走了。

他将她的手握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想说什么,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想说的话,用微信随时能说。

她还沉浸在没给他庆贺生日的内疚里:“要走了?”

他点头。

“到了,告诉我。”

他攥紧了她的手,当是回答了。

林亦扬从长椅上站起身,腰上突然一紧。殷果主动把手插到他外套的里边,抱住了他。她闻着他身上混杂的味道,是人长途旅程后的尘土气,真不好闻,估计自己也一样。

她听到了他的心跳,想说什么,说不出。

林亦扬觉察到她是有话想说,低了头,迁就着她的高度。

殷果感觉他在拍自己的后背,她抬头,瞅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脑子一热就说了:“下次……我们试试。”

林亦扬在这一瞬间有种错觉,自己回到了早上在华盛顿酒店的那个房间里。殷果迷迷糊糊从棉被钻出来,想从自己身上越过去,完全不清楚她弯腰的弧度让领口敞开到无限大,他看着她胸前的一片雪白,扶着她的腰,让她从自己身上跨过去,光着脚稳稳地踩到了地毯上……

“怎么不说话?”殷果踩了一脚他的运动鞋,倒是没用力。

林亦扬笑着,还是不说话。

手倒是在她腰上重重地一捏:“好。”

……

疼倒是其次的,这个位置,还有这个手势暗示性太明显。不对,是她主动要说的,被他一个回应搞得像他在挑逗一样。

殷果要躲开他的手,林亦扬反倒是搂得紧了,声音低哑地说了句:“你这星期,是不想让我睡踏实了?”话音里有笑。

殷果脸埋在他胸前,不吱声了。

头脑发热惹的祸……怎么善后,下星期再说了。

现在只想抱着他。

两人在这个挨着墙的长椅前,抱了半分钟。林亦扬把殷果送出车站,送上约的车。

他在路边,耐心看着那辆载着殷果的车拐过下一个路口,不见踪影了,再自己掉头,去找回去的大巴车站,他记得是在附近的商厦楼下。

到晚上九点,他才到华盛顿的球室。

前台收账的孙洲要回家和老婆过结婚纪念日,所以他没回家,直接来了这里帮忙。

“钥匙在这儿,冰箱里有一盒蔬菜色拉,中午没来得及吃,剩下的,还有面包片和苹果。”孙洲交代着,生怕把他这个老板饿死。

林亦扬坐在柜台外的高凳子上。

他看孙洲还要多废话,对外挥挥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意思是别废话了,赶紧去哄老婆。至于林亦扬自己,是真没能力再说话了。

“不是好了吗?昨天看你都能说话了。”孙洲关心地趴在柜台边,瞅了他一眼。

林亦扬懒得和他解释是昨晚为了给殷果尽心尽力导游,讲解华盛顿各处的景点,自己把嗓子造成这样的:“累了。”

他又摇头,拒绝再说话。

孙洲不知道他今天往返了一次纽约,在路上废了九个多小时,看林亦扬周身上下难掩的疲惫感,以为林亦扬和女朋友折腾太厉害了。

对方暧昧一笑,拍他的后背:“嫂子辛苦了啊,陪你这两天。”

林亦扬听出他话里的色彩,瞥了孙洲一眼。

孙洲还想着问问他毕业后的事。

原本林亦扬打算去的新华社就在华盛顿,工作后也能分心照顾球室。可这周林亦扬又收到了杜克的offer,杜克不在DC这里,万一林亦扬想读博,球室势必要多请一个人帮忙。

不过看林亦扬今晚的状态,孙洲放弃了,决定明天聊。

孙洲走前,最后交代了句球室的事:“还有最后一句,你听着,不用说话。他们今天已经走了,一起去的纽约。”

林亦扬从来不去赛场,不看比赛,这个习惯大家都知道。

所以孙洲就是告诉他一声,球室参加公开赛的人已经动身了。

林亦扬比了个OK的手势,向外挥了挥手。

意思是:赶紧回家伺候你老婆去。

他送走孙洲,把球室和电梯门之间的铁门拉上,挂了锁。

打开冰箱,他把蔬菜沙拉拿出来,倒在盘子里,水果也都倒上,洗干净一个叉子,在柜台里边坐着,慢慢吃着。吃了两口,觉得热,又把外套脱了。

一声提示音,是微信。

手机在外套口袋里,他拽着衣袖拉到面前,掏出手机。

Red Fish:训练结束了~

Red Fish:我发现,昨天和今天上午看你演练完,特别有用。我现在再看这些本地选手的比赛资料,好像更能懂了。他们的思路。

Lin:有用就好。

Red Fish:林同学,你怎么在微信里,和面对面差别这么大?

林亦扬笑了。

慢慢地打字回她。

Lin:有吗?

Red Fish:当然有,如果我把微信聊天记录给外人看,肯定认为是我追你。

Lin:是吗?

Red Fish:你在忙?打字这么少?

只是惯性使然,他对聊天工具确实不太感冒。

Lin:我在球室,就我自己。

Red Fish:我回房间了,也就我自己。

Lin:视频?

Red Fish:嗯。

林亦扬知道微信能视频,看室友用过,不过第一次操作,还是找了几秒。终于成功发送了视频邀请,等待音响了一声,那边就接通了。

不过,信号不好,就听着殷果一直在问:“看得见我吗?信号是不是不好?”

画面里漆黑一片。

挂断了。

很快,殷果又发了邀请过来。

这次他才想起来,没有接通球室的wifi,果然信号好了。

***

殷果特地开了台灯,这个光线好看,黄色的,还不刺眼,能修饰五官。

她的手机壳上,有个能立在桌上的金属搭扣,于是,手机很稳妥地架在了书桌上。等摆好了,才看到视频里边是球室的吧台。

能听到哗哗的水声,没看见林亦扬。

“你在干嘛?”她趴在桌上,盯着画面问。

突然,视频又被切断了。

信号这么差?

***

林亦扬本来是在洗杯子,想边和她聊,边收拾吧台,把该干的活都干完,能早点回家。

可等到殷果开口问了,警觉自己的嗓子又报废了,不想让她知道了心里难受,只好把刚连接的画面又切掉了。

手都没来得及擦,屏幕上全是水滴。

Red Fish:你们球室信号这么差,没客人投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