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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153)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努力把这份窘意,在冷冽的空气里晾了。

晏清源含笑不语,只又把手一牵,人被他扯的踉跄往前走。

晋阳的长街,宽阔热闹,更甚邺城,虽为别都,地位却似在邺城之上,归菀早看出其规格不俗……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等走到阑珊处,行人稀少些了,归菀问道:

“世子怎么有心思出来?如果换作我,肯定了无精神。”

晏清源长长“哦”一声,一侧眸,满眼月光,银辉熠熠,“怎么个说法?”

“世子就不担心前线战事么?”归菀把个好奇的目光投过来,仿佛孩子一样,晏清源看了看她,哼笑一声:

“前线自有将领,我要天天愁眉苦脸么?有何用?怎么,菀儿有能替我分忧的?”

归菀拿帕子掩面轻笑:“我哪有这个本事,只是,柏宫本是北朝第一悍将,他这一反,真的无人能制吗?这个世上,就没有人能打败柏宫?”

身后,刘响一直紧跟不远,隐约听归菀提及柏宫,顿时警觉,朝晏清源一看,世子爷是个毫无波澜的模样:

“他再厉害,也有弱点。”

归菀很认同地点点头,忽嫣然笑道:“世子说的对,是个人,就有弱点,我知道什么人能打败他。”

此话一出,晏清源也微觉诧异,很有兴趣地笑问:“菀儿知道?何人呢?”

“自然是他的老师呀,”归菀把梅枝一捻,在手里轻轻晃了晃,“他行兵打仗,总是跟人历练出来的,世子只要能找到他当初拜师学艺的老师,请这个人,柏宫心里一看,老师都来了,肯定会怕,再加上老师又知根知底,焉有不胜的道理?”

看她说的漫不经心,小孩子过家家玩似的,晏清源神色微敛,挑眉问道:“你怎么懂这些?”

归菀眸中一惊:“难不成我说中了?柏宫真的有个老师?所以世子才高枕无忧?”

说罢对着他笑了一下,“我随口一说,歪打正着了么?”

“是个好主意,看来,我的确应该去找他的老师,”晏清源爱怜地揉了揉她脑袋,“好孩子,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的?”

“因为我做过别人的学生呀!”归菀俏皮微微一笑,极快的,那笑意又隐去了,她低头捏着梅花,“以前,顾尚书教我和姊姊丹青,一幅画里头,哪几笔是姊姊画的,哪几笔是出自我手,尚书一眼就能识别出笔法,因为他是老师,老师都了解自己的学生。”

她这个模样,似还带几分羞怯,晏清源不动声色看她许久,目光未移,等她再抬首,意味深长一笑:

“原来菀儿平时都藏着掖着呢,很好,顾知卿教了个好女儿,也收了个好学生。”

听他不避老师名讳,归菀皱了皱眉,却没有回应这句话,偏又摆出个好奇的模样:“可是,我不明白一件事。”

听她没完没了了,若在平时,晏清源早就给打断,这会,耐心十足:“什么事?”

“柏宫赫赫有名,就是江左也久闻他大名,他的老师,岂不是更厉害?但他的老师,却默默无闻,真是咄咄怪事。”归菀满脸期待地看着晏清源,仿佛他成了她的老师,等着解答一般。

晏清源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柏宫的老师默默无闻了,慕容绍这个名字,你爹爹提过么?”

北朝的名将,爹爹哪个没和卢伯伯他们说过,这个人的名号,虽提的少,归菀却也听闻过不止一次,他虽善战,却不被晏垂重用,当初守寿春,慕容绍从水路配合晏清源,则是归菀一早又所闻的,此刻,这个名字再度入耳,归菀露出个茫茫的眼神,摇了摇头:

“没有,难道是个无名小卒?”

不等晏清源接话,前头推板车的商贩,挂起的那盏走马灯,上头有游鱼穿叶,栩栩如生,在这片半晦半明的地儿,尤为显眼,归菀似一下被吸引过去,再懒得和他说这些男人的事,把他要出口的话一截,又是个腼腆的小姑娘了:

“世子看那盏灯,去岁上元节,在邺城也见了,可惜我没有钱……”

余话的意思很明显,晏清源无奈蹙眉笑了,走上前,把灯买回来,送到归菀手里,两人相视一笑,借着灯光,一路顺阶而上,不觉就来到了永宁寺前,晏清源驻足,仰面一看,对她道:

“走,进去烧柱香,祈个福。”

“世子要给谁祈福?”归菀把梅枝还给他,似是嫌手里东西多了,穿的过厚,上石阶有些疲累。

寺前大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定,映着两人年轻的脸,此处地势偏高,晏清源站定,朝四方举目一览,整座晋阳宫,还隐约可见,这一处山川,也就在脚下,只要一张手臂,自可揽江山入怀,却忽把归菀往旁侧树影里一拖,在她耳畔幽幽吐气:

“我呀,要向佛祈诉,唯愿会稽陆姑娘,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这话听得懂么?”

森森柏木,密不透风,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像是个迷梦引她朝前,归菀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这话听完,彻底怔住了。

第104章 西江月(2)

一晃眼,二月惊蛰,眼见晏清源遣出的大军直扑河南,围剿颍川,王适又定一计,亲自捉刀,代书两封,一宣布归顺贺赖;一让柏宫命行台郎中丁和携表求降于南梁,尽献河南豫、广、郢、荆、襄、兖、南兖、济、东豫、洛、阳、北荆、北扬十三州。

正是两头下注,一时间,柏宫如愿所偿,成为天下炙手可热的头号人物。

且不论十三州日前东部几州,根本不受柏宫辖制,表却写的神采飞扬,尤其是将世子晏清源骂的狗血喷头,不值一文。

帐中,王适照例把破扇子一摇,尽情挥洒,一蹴而就,写罢紫毫一丢,哈哈大笑:

“萧梁老儿,空余北伐无功之恨,又有太清元年失寿春于鲜卑小儿之手,这份大礼,焉有不心动的道理?将军只管命送去,”说着狡猾一笑,“我敢打赌老菩萨必会受纳!”

“只怕他不会轻易上当!”柏宫却无十足把握,只听王适说的天花乱坠,把个窄眼一眯,“老菩萨到底也是争霸一方的人物,平白无故,天上掉馅饼的事,就怕他不信呐!”

“将军此言差矣,今天下三分,一在西,一在北,一在南,而将军居河洛大地,乃华夏正统所在,这三者,皆欲争之,如今,将军倒向谁,谁一统天下,建千秋功业的机会就多增筹码,何乐而不为?老菩萨即便心存疑虑,最终也会安然纳之,不信的话,将军大可一试!”

这一分析,柏宫心花怒放,直拉起王适的手叹道:“真乃吾之景略呀!待大业既定之时,必奉卿作丞相!”

一语豪情壮志泼出去,才意识到自比苻坚,似乎也不大妙,柏宫干笑两声,喊来郎中丁和,把一纸书信交托,沉下心等萧梁回应。

尔后,听闻晏清源遣来的不过元柱等人,嘴上一哂,立时在马背上狂笑不止:

“鲜卑小儿果无人可用!是元柱吗?只会啃猪大肠而已!”

一通讥笑下来,对方起哄不止,狂傲至极,元柱脸红脖子粗,转而破口大骂:

“柏宫,我再啃猪大肠,也好过你这瘸猴!回你娘胎把两条腿长齐了再出来吧!”

因两人于大相国手下共事多载,彼此之间,熟稔万分,一揭一个短,必中要害无疑,你来我往的,两军兵戈未能先行,嘴皮子仗倒先打了个唾液纷飞,口干舌燥,柏宫骂到尽兴,这才一声低斥,上前把元柱冲了个人仰马翻,自是勇武非常,好不得意!

这边于颍川北大败元柱,那边萧梁果如王适所料,一纸诏令发至河南,南梁纳迎柏宫,又加封其河南王、大将军、都督河南河北诸军事,一时封无可封,且派出司州刺史羊鸦仁率三万大军前往悬瓠,以供辎重,接应柏宫。

此时,梁帝新封柏宫之事,传到晋阳,晏清源闻之冷笑而已,把军报看了又看,对元柱数万大军轻易大败于柏宫之手,颇有些不满,再看梁帝布告天下的诏书,转手丢进火炉,火苗一舔,尽作燃灰,他负起手踱了几步,看向李元之,又气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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