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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163)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晏清泽整了整衣襟,眼睛眨巴眨巴:“阿兄,我是有心事,不说出来,铁定睡不着!”

说的晏清源呵一声轻笑:“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七郎,思虑过多,小心少年白头。”

晏清泽小孩子家,才不多管什么少年白头,只看眼前:“其实今日,在二哥的府邸,有人一路老窥伺着咱们,可惜我没看见脸。”

“是个形容怪异的人,对不对?”晏清源淡淡一笑,分毫不觉意外的样子,晏清泽却听也听呆了:

“阿兄,你看见啦?”脑中一转当时情形,讷讷的,“我还以为阿兄不知情呢!”

“哦,”晏清源不经意把茶碗一划,宽袖一遮,“我并不知情,只是察觉到了而已。”

案上成摞的公文,堆的像个小山丘,晏清泽一瞥,无端一阵焦躁,深吸口气,平复下问道:

“二哥府里的人,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那样瞧着咱们?那样的人,他怎么好留着?”

说的自己心里也咯噔一下,小脸微微发热,抬头见兄长露了个玩味的笑:

“不消什么人,若是奇货可居,你二哥既想养着,随他罢。”

把茶碗一撂,双手交叉,晏清源皱眉笑道:“就是这件事?我教你一个词,风声鹤唳。”

没想到晏清泽接的快极了,脸一扬:“我知道,这个词说的是苻坚败于八公山,就是阿兄打的那座八公山!”

八公山,往事劈头而来,晏清源回味着这几个字,仿佛时间又把他带回攻寿春前的那些日子,他不由把军报一抽,掂量几分,寿春魏平守而不出,同当初陆士衡何其似也!

难道天道真的有轮回?

只一瞬,晏清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纵然寿春再失,他也会再拼力夺回来,天道?他就是要天道在他。

晏清泽把兄长端详了片刻,难能猜他心思,只见他忽沉默下来,神情莫测。

犹犹豫豫的,晏清泽起身,朝他行了个礼,轻吐出口气:

“那我回去睡觉了。”

留晏清源一人,在几上叩了好半天的手指头,分明无赖,那长睫却一动一颤的,把个多少心事,都随着轻轻一垂,掩到那道投影里去了。

转眼到十二,鸡鸣两三声起,晏清源正一面由婢子侍奉穿衣戴冠,一面微阖双目,似还在养神,一派的悠游。

院子里响过一阵脚步声,很迅疾,那罗延顶着一头的汗珠子进来,上前就说:

“世子爷,摸查出来了!”把婢子一支,凑在晏清源耳畔好一阵私语,说完,露个闪烁不定的眼神,“世子爷,这顿饭,可吃不得呀!”

晏清源冷笑两声,一甩袖:“一顿饭而已,明知山有虎,我偏要向虎山行,我倒要看看,一群蠢货,能给我翻出什么花样来!”

这语气,分明一肚子邪火,眼见要爆,那罗延看得明白,柏宫还在南头狂妄忘乎所以,朝廷三分之一的土地,全都以他的名义卖出去了,好不易盘下来的两淮地盘,世子爷一夕功业,眼见都要喂狗了!

越想越恨得咬牙切齿,可又迟迟不见晏清源有太大动作,韩轨那一路,到了颍川,多半也是苦战,柏宫那老狗……那罗延想的一脸铁青,再看晏清源,一身华服,头戴远游冠,配上那张如玉清透的脸,颀长秀挺的身材,莫说五姓高门,王谢世家,全天下也寻不出比世子爷更贵重夺目的人物了!

“世子爷,我去喊七公子?”那罗延抢先一步,把门一开,让清晨第一缕曦光打进来,照在晏清源白俊的脸上,人往阶上一站,冲朝阳微微一展颜,并未有温柔神色,却是个君临天下的睥睨姿态。

那罗延看的有些呆,听晏清源忽而启口:

“你也随我去。”

“可,不合规矩啊,世子爷?”那罗延脸一垮,眉头攒了起来。

晏清源终于露出了寻常的温文尔雅,亲和近人,手一背,轻轻摩挲起袖口:

“规矩是么?我就是规矩。”

第110章 西江月(8)

一脚踏出东柏堂,公主已经坐在马车里相候了,等七郎过来见礼,公主见他眉眼出落得俨然又一个晏清源,好感更甚,愈发痛恨自己生不出儿子,倘有个小郎君,眉眼如他,该是多令人雀跃的事情呀?

如此一想,心下更酸,好不易盼他从晋阳归家,没成想,还是在东柏堂绊住腿,一想到陆归菀那个白嫩嫩娇柔柔的人,公主眼眶子就发酸,也好,只要大将军在她这能得安慰便是,公主不得不拐弯抹角地舒起自己的心,须臾之间,念头动了无数。

手背猛地一热,原来是晏清源的手覆上来了,他冲她一笑:

“想什么呢?”

那一管鼻胆如峰,眉眼上堆簇的俱是温柔春意,正这样瞧着自己,公主心中乱跳,暗道这世上真没人比他生的更好啦!纵有千般不快,他这一笑,也都抵了呀!谁见了这笑,还能不原谅他呢?

她略放纵下自己,悄悄把晏清源的手顺势捏住了,唯恐他丢开似的,把个早就想说又没机会说的事提将起来:

“大将军年前在晋阳时,元会太后召宗室们进宫,闲话家常,就说起了陛下的婚事,太后的意思是,”话说到这,就放慢了速度,暗暗觑着晏清源的神色,见无异,才大胆续下去,“陛下他,看中了梅姐儿,说梅姐儿天姿……”

“荒唐,梅姐儿牙都没长齐,从哪看见的天姿?”晏清源一声冷笑,打断了她,公主便赶紧刹住,话锋一转,“可妾当时便也说了,梅姐儿太小。”

“怎么,他要立梅姐儿做皇后?”晏清源轻蔑笑道,“我晏家不稀罕什么皇后。”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忽微微翘起,竟是个忍笑不笑的样子了,“唔,她那么纤弱,我担心花冠压坏了她。”

公主愣住,看他心情又转好似的,以为他说的是梅姐儿,趁机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妇人之见啰嗦异常,晏清源早听得不耐,一见她提起女儿便再没了眼色,索性只把耳朵一丢,由着她说去。

下马车,入司马门,侍卫们例行惯事先把那罗延一拦,领头的一个,趋步过来见过礼跟晏清源打起哈哈,满脸假笑:

“大将军请海涵,下官职责所在。”

说罢一打眼风,就有人上来要摸晏清源的身,手还没伸到眼前,只听哎呦一声惨叫,连带声巨响亮的耳掴子,原来都劈到这人脸上去了,龇牙咧嘴的,半捂着脸直趔趄,殷红的血珠子,很快顺指缝慢悠悠淌下来了。

这一掌,虎虎生风。

晏清泽一展扇麻的手,他今日特意带的戒指,狠狠刮了去,此刻,勃然大怒道:

“你休要放肆得太过了,大将军的身,也是你们能搜的?!”

没想到他一个半高不高的小郎君,手劲是这样的大,这领头的,打量起他眉眼,一下看出端倪,不想小郎君突然冷哼道:

“我乃大相国第七子,平原郡公,怎么,也要来搜我的身吗?”

这人听口气不善,又清傲异常,却不看他,只对着一脸平静的晏清源躬身说:

“还请大将军息怒,下官也是奉旨办事,如今河南事起,干戈未平,陛下为谨慎起见,所以才……”

不等兄长费嘴,晏清泽斩钉截铁打断了他:“放狗屁的话!没有大相国和大将军横刀跃马,沙场浴血,你还能站在这耍威风?!干戈未平,要平干戈的人就在你眼前,你是眼瞎还是心瞎?!”

眼见小郎君咄咄逼人,骂的他毫无招架之力,这人只得向晏清源赔笑道:

“是下官造次,不过,这位大将军的扈从实在不能放行,还请大将军体谅下官。”

晏清源好脾气地微微一笑:“我要是不体谅呢?”

如此跋扈!这人愣在当场,一时间四下里鸦雀无声,晏清源一行人本就姗姗来迟,前头的百官,早一一检查放了进去,就是太原公,也毫无异议,十分宽宏大量配合,轮到晏清源,忽的翻脸,同往日大有不同,这人心里犯难,一咬牙,拿定主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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