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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167)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晏清源,你这样的人,即便得了天下,国祚也难能长久!”

看着他满脸胡渣,一副落魄的老丑暮气模样,晏清源一哂:

“主薄,这就不劳费心了。”

说完,朝后打个眼风,廷尉监呈上来一卷丹青,晏清源手一抖,东柏堂的角角落落就一览无余地送进了卢静眼中,毛边微卷,显然是摩挲次数多了,更不要说上头的勾勾点点,尽是记号,晏清源置之一笑:

“陆士衡真是养了个好女儿,无所不精,这样的笔法,我也自叹不如,可惜,她生错了根骨头,偏要跟我作对,主薄,你一把老骨头了倒是无所谓,陆归菀能禁得起什么酷刑,你说说看?”

一阵铁链挣的哗啦作响,卢静忽扑到木栅前,两手紧攥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这件事,与菀儿无关!晏清源你莫要伤她!”

晏清源眉头一蹙,把个丹青慢慢卷了:“与她无关?东柏堂就是她画的,你觉得这话,谁信?”

这么一说,卢静竟觉哑口无言,好半日,才发颤道:“画是温子升拿与我相品,一切筹划皆出于我手,菀儿住于东柏堂,与我根本无相见之机,何来勾连?”

晏清源笑而不语,撇下不谈,忽灼灼看向卢静:

“你和顾媛华,是不是以为把晏九云支开,禁军里,就万无一失了?”

只是他这么一猜,看卢静那个不自在的神情一掠而过,晏清源了然于胸,再听他辩解,也只是敷衍听着。

“这件事,同阿媛也无干系,晏清源你要杀便杀,总拿两个女孩儿家要挟,算什么男人?!”

不想晏清源忽促狭笑了:“主薄,我是不是男人,陆士衡的女儿想必比你清楚,这个,也不劳你费心。”

言辞暧昧里,公然说的是归菀失节一事,卢静愣住,心底又痛又恨,痛归菀弱质女儿身要承受此等不堪,恨既在晏清源手中再难有活路,一时间,恍恍惚惚,神思不知所寄,两行浊泪,无知无觉的,就跟着淌了下来。

“你编的讲义,”晏清源又随手捞来一沓,卢静的府邸,早被抄翻了个底朝天,要紧的,不要紧的,堆摆了一院子,按晏清源的吩咐,凡是带字的,全都带回来他亲自过目。

此刻,正捏着卢静一载心血,原他的学问也是好极,做个一城主薄,显然屈才,当宫廷侍讲,倒是块好材料,晏清源想了一想知道他不乐意听溢美之词,便把后段给掐了,转口道:

“卢主薄,你处心积虑以报旧主,已不算亏欠了,何必拘泥于往事不愿脱身?大丈夫建功立业,你就真的毫无此志?”

卢静冷笑不已:“晏清源,收起你的假仁假义,我舍儿女私情,起风云之事,如今不成,乃命也,你若还想招降,我告诉你,早晚我还要杀你!”

这个迂腐的死老头子!那罗延简直要气炸,真不知世子爷哪来那么大耐心同他在这罗里吧嗦,再惜才,也不能养条要咬人的毒蛇在跟前呀!

如是一想,面上的焦躁显而易见,眼巴巴看着晏清源,就等他拿个主意了,晏清源则把讲义在手中一掂,像惯常把弄马鞭,寻思了片刻,再无话可说,扭头走出了地牢。

一路紧跟,猛地被日头一照,那罗延忍不住眯了眯眼,再看晏清源,同廷尉监密语了几句,也不知又在商议什么,只能看见廷尉监把头一点,嘴巴一张,应了个果断的“是”。

“世子爷,这卢静,自己可都认了,不会还不杀吧?”那罗延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十分希望晏清源能替他按回肚子里去。

晏清源“哦”一声,几无反应,而是问道:“我让你紧盯着晏府,有动静吗?”

逆贼祸乱一事,整个邺城已经无人不晓,皆知几个宗室王亲欲行刺小皇帝移祚,亏有大将军挽狂澜于眼前,匡治社稷,又是奇功一件。晏府知道了,不足为奇,毕竟人多耳杂的,上一趟戚里,茶肆酒楼,饭后谈资,还不听得满耳朵都是?

把个柳条子一拂,替晏清源顺出个路来,那罗延斟酌回道:“倒没什么,顾媛华我看过的四平八稳,还同老夫人一道去了响堂寺祈愿,怕是为小晏。”

晏清源一声冷笑:“她是祈祷小晏早些死在外头。”

说的那罗延心头又起杀意,无明业火蹭得一窜多高:“世子爷,索性一并都杀了!我看这回的事,她肯定掺和捣鬼呐,跟卢静一唱一应的,这个女人,哼!”末了也不知如何形容,转念一想,暗道真应了自己先前那张乌鸦嘴呀,只念她一介女流,能掀出什么风浪,这下倒好,险些把七公子都搭进去了!

“上一回,小晏娶妻,她身边有个得力的丫头,你给我找来,我有话问她。”晏清源思绪早飘远了,对那罗延的话,置若罔闻,吩咐完,先策马回了东柏堂。

有两日没露面,归菀以为他只是忙于公务,乐得轻松,正忙着做一双云头履,勾了圈白蓝相见的云边,又把茱萸绣了个轮廓,篾箩里一瞅,发现线不够了,抬头见秋芙咬着嘴进来,归菀奇道:

“秋姊姊,你怎么了?”

秋芙魂不守舍的,一脸的犹豫,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她整日往后厨跑,时不时见个来打牙祭的侍卫,隔三差五的,就能听见个闲言碎语,本也不在意,方才找块生姜想去奶酪子腥气,便听到了几句。

“陆姑娘,我方才听侍卫说,”秋芙把个眉头一皱,声音憋在嗓子眼里,“宫里出了大事,他抓了好些人,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归菀心头一跳,膝上的履掉了下去:“宫里能出什么事?他不是去赴玉壁的庆功宴么?”说完出起神,也不知道秋芙接了什么,眸子一眨,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忙追问道:

“可知都抓了哪些人?”

卢伯伯如今做侍讲,就在宫中呀!归菀掌心直冒汗,在裙子上一捻,还没等到秋芙再吐露个什么,听外头花芽一声“大将军回来了”,两人皆是一吓,把话头刹住,归菀又拾起了那双云头履。

等晏清源踏进来,归菀才一放活计,起身冲他见礼:“世子。”

话说着,一双眼睛状似无意,在他面上一溜,似乎和平日没什么两样,那抹熟悉的笑意,就挂在眉梢呢!

可归菀偏生眼尖,瞧出他左肩头那里似乎鼓囊了不少,春衫单薄,只要稍一留心,便可发现其间端倪,归菀还想再作打量确认,肩头被晏清源一搂,牵着手,坐到了方才她坐的矮金裹脚杌子上。

“菀儿真会持家,连鞋子都自己做,唔,好别致。”晏清源提过一只,在掌心里打量,秀气的鞋样子早出来了,就是纹饰还不齐全,他无声一笑,却做出个置于鼻底的样子,对归菀戏笑道:

“美人连鞋都是香的。”

归菀见他越发没了正经,脸一热,一把夺过,晏清源也不争,顺势就还给了她,扭头掐了朵伸进窗子来的蔷薇,冷不丁的,把归菀一拽,弄到怀里,衣襟一分,就让娇艳红花掉进了她胸口。

“世子……”归菀又惊又羞,讶于他这一连串动作过快,心念微转,拉扯着就要取出来,晏清源的一双眼,黑幽幽的:

“让我辨一辨,是你胸前香呢,还是蔷薇更胜一筹,或者不分伯仲?”

归菀挣扎得厉害,一双手抚上他肩头,她有心在左边用力一抓,果然听晏清源极短促地闷哼一声,就一瞬,便没了。

再看他神情,眉头尚未完全舒展,分明是痛了,归菀不再动,而是偏头问道:

“世子怎么了?”

晏清源干脆蹙着眉头,似笑非笑的:“菀儿,你是故意的吧?”归菀哪里敌他这样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娇怯看他一眼:

“我故意什么?”

晏清源笑着摇了摇头,毫不避讳道:“我受伤了,你偏要雪上加霜,”说着眼神一暗,把人朝窗子那一推,欺身上来,摁着她那一点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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