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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234)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这一套动作,于晏清源而言,也是熟悉,遂不再管她,等人重新过来时,照旧一揽,不听归菀轻声细语的拒绝,只说道:

“我明日要督工,快睡罢。”

归菀折腾这一圈,睡意全无,说道:“我也要去。”

晏清源想笑她一句,无奈慵懒得嘴唇一动也不想动,含糊应了,习惯性地把住腰身,又同她紧贴几分,相拥而眠。

果然,翌日他也不食言,带上归菀晏清泽,赶到堤堰,归菀这么举目一看,不由“哎呀”一声,立在晏清源身后完全是他小亲兵的模样,一捂嘴巴,暗道怎么这么多人!

晏清源没有回头,余光一瞥,其间含义不言而喻,她那一声,娇娇软软,未免太引人注意,归菀察言观色,当下了悟,腼腼腆腆噤声不语了。

只是,这到底得多少人呀?归菀惊叹,正分神苦思冥想,那边号令一下,就见人头攒动,呼喝不绝,堤上负土的人跑动了起来,黑压压成片,出巢的马蜂一样。归菀看的专注,没忍住,悄悄问了句:

“大将军,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堤上号子太响,归菀那点子声音不禁淹,压根就没入耳,晏清源负手踱步顺着堰边也信步走动起来,他亲临监工,几员大将不敢怠慢,这一刻,都陪伴左右,寸步不离。

倒是七郎,十分热心,走到归菀跟前指着那些民夫,解释说:

“阿兄要趁雨季重新造堰,把水拦截下来,等时机一到,就能把颍川城一口气冲垮!”

他小下巴一扬,颇为倨傲,那个神情,同某一刻的晏清源简直像极了,归菀微觉吃惊:

“他用这个法子破城?”

晏清泽哈一声,骄傲笑道:“陆姊姊,我阿兄是天底下顶顶聪明的人,他的法子,都管用的很!”

听他替自家人吹起牛皮来毫不含糊,归菀忍笑,很想反问句“怎么他就是天底下顶顶聪明的人了”,又觉和小孩子较真太无赖,便把帽檐一拉,压了压眉眼,想把那抹忍俊不禁挡住。

两人不远不近地跟着晏清源,目光一会在他身上,一会放远,走走停停,一回头,才发觉离刚来时的站处,竟都不知是哪儿了,归菀“咦”了一声,只觉自己晕晕乎乎的,肩头忽被一拍,她抬眸,对上晏清源笑吟吟的脸,便不觉也甜甜一笑:

“世子!”

晏清源一皱眉,揶揄笑睨她一眼,那个意思分明在嘲弄她下意识又喊出了“世子”不生分了呢,下巴一抬,示意她:“都要晒坏了你,去罢,到树下喝些水。”

两人一前一后往树下走,刘响随身就带着胡床,方要摆,晏清源却径自盘腿坐在了地上,把水壶递给归菀,归菀这一回自然而然接过便饮,晏清源哂笑道:

“怎么,不嫌弃我脏了?”

说的是前事,归菀咕嘟咕嘟咽了几口,遮袖轻轻一拭,有点羞窘:“我渴了。”

水汪汪的眼睛一瞄,将领们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歇着呢,这儿,剩的是刘响和晏清泽,倒没外人,便渐渐放开不再拘束,也学晏清源,坐到一旁,双腿一并起,搂住膝头,把香腮一托往堤上瞧了:

“世子,你这个法子,行不行呀?”

公然表示怀疑,晏清源捏了捏额角,不答反问:“你有更好的法子?”

归菀赧然,把脑袋一摇:“我没有,就觉得这个法子,未免太冒险了,万一,打这往后,不下雨了怎么办?”

偏她乌鸦嘴一张,嘴到擒来,晏清源被她说的好不心烦,顺手捞起根树枝,朝她额间一点:“就你话多。”

归菀不好意思垂首一抚脸颊,觉得自己刚才是心直口快了,这样说,谁能不烦呀?人都是爱听吉利讨彩头的好话的,这么一想,又重新补救了番,“天天下雨也说不定。”

听她信口乱描画一气,晏清源无奈,手一伸,按住她红唇:“你少说两句,就不会觉得渴了。”

到底还有人在跟前,归菀腮上一热,把他手打掉,眼角一瞥,那两人都十分自觉,早把眼睛挪一边去了。

不过歇了片刻,晏清源一跃而起,袍角上又沾了几片草叶,从归菀眼前这么一掠,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给他拂掉,不想,他动作太快,一下走到前头去了。

归菀赶紧跟着起身,这个时候,正是晌午,太阳最毒,也该用饭了,难道还要再查探一圈?归菀小腿又酸又涨,根本没歇过来,把手朝额上一遮,晏清源已经回头了:

“累了吧?我让刘响送你回去。”

归菀却不肯,只觉这般十分能锻造人意志,忍下说:“我不累,就是有点饿了。”

晏清源笑了,给她一记爆栗子:“非渴即饿,你可什么都没干。”说着,忽想起什么,凑过来低声问她,似笑非笑,“差点忘了,要不要我陪你去解溲?”

归菀一下被闹了个大红脸,知道他别有所指,说上回的事呢,可被他这么一说,倒真有些想了,红着个脸点点头,晏清源一扶额:

“唔,我也想呢,走,咱们一道去。”

见他两人腻歪成这样,刘响只觉自己尴尬又多余,一瞧晏清泽,七郎却跟着傻乎乎笑,他没大听清,只看兄长说一句,陆姊姊就脸红一下,觉得真是有趣,暗道陆姊姊真是爱脸红,到底在脸红什么呢?

再一想,上一回给她赔礼送笛子,陆姊姊也是这样,脸上红红的……晏清泽目送他俩人去了,上前碰了碰刘响:“阿兄跟陆姊姊干嘛去?”

刘响都不好意思说,把人一推:“七公子你小孩子家哪来那么多问题,先用饭去吧!”

那边,晏清源带归菀到了合适的一处,四下里看看,自己先动手一松腰带,下面就露了出来,归菀无意一瞥,“哎呀”一声,吓得就去捂脸。

她没光天化日下见过那里,只一眼,觉得真是丑陋极了,又惊又羞,连连后退,听晏清源嗤笑一声,紧跟着,淅沥一阵,真刺耳!归菀捂着脸背过身去,才慢慢把手放下了。

“你解不解?不解我走了。”晏清源见她又磨叽,上前抬腿就是一脚,故意踢在她屁股上,力道却极轻。

归菀难堪地嗔他一眼,等完事了,跟他回来,却没有一道用饭,晏清源跟将领们同吃了,撇下归菀,让七郎守着。

跟小少年相处,就容易多了,归菀轻声轻语地客气问问他诸如课业一类,又把那笛子夸赞一番,两人坐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倒说了许久的话,说的两眼微饧,那枝头里藏着的知了忽扯开嗓门嘶鸣起来,倒把归菀吓一跳,觉得这才是刺耳万分,就贴耳膜上鼓噪似的,她扭头一看,目光睃巡半日,发觉晏清源同一干将领幕僚又朝堤堰去了。

正犹豫是否跟着,还没开口,晏清泽忽把眉头一拧,盯着她:

“陆姊姊,你听!”

除却蝉鸣,嗡嗡直刮,归菀揉了揉眼睛:“什么?”

嘴巴一张,忽然发觉自己的声音都飘忽了,仿佛隔着很远,晏清泽把她果断一扯,跑了几步,爬上高地,手朝堤堰一指:“看!”

归菀凝神定睛,只见上游一线白浪滚滚而来,那水越来越近,声如崩山,地动山摇,仿佛是谁指挥着千军万马奔腾而至,吞天沃日,气势极壮,一时间,雷霆万钧,临到堰口,一下冲垮了辛辛苦苦眼见要合上的劳作成果。

“决口了!”晏清泽一脸痛心,两只眼睛把晏清源一寻,丢下归菀不管,一气又奔向了兄长所在的高地。

一泄千里的阵势,看的归菀满脸错愕,耳畔,轰鸣声似减弱几分,她愣愣看了片刻,仍十分茫然,不知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目光再一放远,见晏清源立在洪水边上,脚底下就是波涛滚滚,他丝毫不惧,只是阴沉着脸,盯着咆哮的巨浪,一旁面面相觑的将领们也是一头雾水,还是李元之先开口:

“世子,依我看,上游怕是下了暴雨,河水突涨,这才冲垮了堰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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