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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臣(53)

作者: 蔡某人 阅读记录

晏清源听得朗声大笑,点了点她额头:“好,我是,你不准再闹,以后也不要再绣什么蝶化庄生,比目鱼,并蒂莲,绣什么不好?嗯?”

归菀一时愣住了,他不知的,比目鱼已被戳破了一只眼,并蒂莲也被折去了一枝花,什么都早已残缺。

还在发痴思想着,晏清源已经细致地咬起她纤指,含在口里,笑吟吟望着她,归菀突然其来打了个颤,头皮都麻了,她微微一偏脸:“不要这样……”

晏清源把她脸摆正,爱怜地骂道:“小混蛋,总是给我打岔,不要这样,那就换个样好了。”

他手底轻巧用力,就将归菀翻了过去,别着她脸,托起红唇的一霎,头一回觉得这乌发也碍事,拨开了,一阵馨香拂面,才原谅似的,覆上柔软的唇,含糊不清地说:

“等春天自会带你去漳河寻些野趣,毛诗的好处,你怕是还不知道……”

归菀听得混混沌沌,根本无暇去辨其间含义,知道眼下是逃不过,忍着羞耻,点了点头,最后再一次挣出那句:

“我要金步摇。”

第41章 醉东风(17)

从“梅坞”出来,行到书房,那罗延一路相随,当日的事情已经禀的清楚,此刻,见世子爷伸腰松动完筋骨,容光焕发,步履轻便,知道这又是陆归菀的“功劳”,心下倒有些佩服了,娇滴滴的小丫头片子,这么能哄得住世子爷。

等见晏清源开始理事,才说起晏清河在邺城开府的事情,新址在邺北,离东柏堂有些距离,工匠们都已召齐,破土动工在即,早找了人看风水,皆言天时地利人和无巧不占。

晏清源听那罗延一一细说了,伸出一只手,那罗延就将户部转送到东柏堂的预算计簿递了过来。

账是没什么好看的,一目了然,晏清源垂着眼皮,翻了两翻,拿起朱笔东勾西描的,几项开支就给省了,其实并无浩繁,晏清源把簿子扔回去:

“你去转告二郎,开春指望着他办实事,这上头,无须多费心思,他近日跑勤快些台阁,不必来东柏堂了,直接回家就好。”

那罗延恭恭敬敬收好,问道:“府里承办事,都布置好了,世子爷看,到底定哪一日?”

晏清源本坐的肃整,此刻,又放松下来,往后一靠:“大相国回晋阳那日。”

等正事说完,晏清源忽然抬头问道:

“那天,到底是谁送她们回的小晏府里,还没有眉目?”

那罗延答道:“听顾媛华自己说,是租了匹马,府上人也都看见了,确是骑马回来的,就她两个,再没别人。”

晏清源不再说话,微眯了眯眼,指头敲在曲起的膝头,顿了片刻:

“马你见着了么?”

那罗延点了点头,琢磨着这话里意思,才细补说:“是匹雪里白,速度快,冲劲大,那顾媛华能驾驭得住,也挺不凡了。”

晏清源喟笑一声:“雪里白,顾媛华好本事,一出手就租了匹雪里白。”

雪里白是良驹,邺都贵胄子弟坐骑也不过这个田地,那罗延轻蔑地应道:“她祖坟冒青烟了,”说着想她那副张狂样,“何止呢,我看八成祖坟失火了!”

说的晏清源也笑了,却没再说什么。

大相国晏垂甫一动身,邺都上下便皆知这一回晋阳,中枢,自然还是晏清源出头,等各家收到大将军府亲下的帖子,都一眼瞧见了那“晏清源”三个字书写的磅礴刚健,炫技似的,一时也无人迁延观望,各自在家纷纷备礼,只等赴宴。

大将军府里张灯结彩,宴请的诸官可携带家眷,女客既至,一时间,里里外外,锦绣罗裳,胭脂香气,莺声燕语的,一股脑地涌散开来,下人们在人窝里穿梭自如,嘴里呼出团团的白气,身上却不觉冷了。

四贵虽也被请到场,晏清源只初见时虚虚礼让了两句,很快晾下,同崔俨、李季舒两个坐到一处,贴面交谈,好不亲密,所有人都看的出,大将军亲近者,正是尚书郎和黄门侍郎两人。

不过,众人很快被府里美食吸引,有陈了三载的火腿,烩的蟹羹,一柴火炖稀烂的羊头,白切肉,鲜笋汤,配盛夏做出的虾子酱,又有春秋做的鱼鲊、正宗的胡炮肉、肥鹅,白瓷碟子里装着鲜灵灵的葱白、生姜、橘皮、酱清,再有炙豚,状如凌雪,入口即消,羊盘肠里塞满了豉汁姜椒……

再没功夫顾及他物。

食材并不算稀奇珍贵,可大将军府里后厨了得,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也不为过。

客人们赞不绝口时,晏清源拂袖起身,一手持盏,一面笑意融融的往四下里和各人简略交谈几句,众人只觉大将军形容雅致,他一近身,清新的熏衣之香,便萦绕鼻端,颇有留香荀令的意味,一旁卢静看的一清二楚,仍旧和温子升并肩坐的,掩饰不住的厌恶:

这晏清源是不知道学谁的好了,怕既要学荀令君,也要学前朝江左王丞相。

描头画角的,令人作呕,卢静顾自饮了两口酒,微微一哂:

“还差来些高僧。”

温子升一奇,两人自上次因缘际会结识,甚是投缘,各有妙语,笑问道:

“卢静之这是何意?”

卢静哈哈一笑:“如此,大将军好才有机会道两句‘兰闍兰闍’。”

听得温子升笑着摇首,举觚会酒:“卢静之也这般促狭。”

一回主座,晏清源一个眼神丢过来,晏清河会意,斟酒移步,在他笑眼照拂下,去为元老四贵敬酒。

酒过三巡,晏慎带着李文姜姗姗来迟,终于现身,有些人留意到他们,有些人则不然,熙攘之中,晏清源看到了那个立在晏慎身旁的美人。

顾盼之间,眉眼生辉。

她也不过就十七、八岁的年纪。

晏清源不言不语,打个眼风给那罗延,那罗延便堆出个假笑上去亲迎晏慎:“中尉到了?请往这边来。”

既有人相引,晏慎瞥他一眼,同周遭熟识的寒暄两句,携李文姜往小几前坐了,本未留意,直到那罗延走了,晏慎才发现:

满几的佳肴美酒,单单无箸。

晏慎四顾看去,两眼寻觅,李文姜已冷笑道:“夫君不要看了,晏清源这是来羞辱中尉了。”

果不其然,周围几案上一应俱全,唯独他的几案上,没给备箸,晏慎胡子直抖,看着主座上的晏清源,左右逢迎,好不快意,心底已是十分不痛快,猛得叩了几声案头,指着那罗延:

“你过来。”

那罗延扭头四下里看看,似乎在确定叫的是自己,笑微微地凑了过来。

“给饭不给箸,什么意思?”晏慎质问,那罗延面上很恭谨,甚是精乖:“小人不管这块,中尉恐怕问错人了。”

“你这黄须小儿!”晏慎“啪”地一声拍案怒骂,李文姜忙拉扯住晏慎,冷笑看着那罗延:“大将军府里的奴才,都这么没点眼力劲?既然知道未备齐,你拿来补上就是,推三阻四的,看来大将军府倒是一点章法也没有。”

“夫人这就不知了,大将军府邸里头,正是各司其职,才不会出乱子。”那罗延一板一眼含笑作答,这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渐引得人注目,李文姜恨恨瞪他一眼,上头晏清源已见状笑道:

“怎么,中尉昔年在冀州,骑快马如龙,控弦可作霹雳声,现如今,连眼前的一块鹿肉都撕不动了么?要什么筷子呢?”

朝廷里挂军功的老臣,比比皆是,可到底人在中枢,大家位望隆重,人所具瞻,不宜再如此豪兴,况且晏清源打的什么主意,晏慎心知肚明,再有一旁崔俨、李季舒两个犬牙气定神闲往这边广撒注视的目光,晏慎颜色难能缓和,正欲发话,四贵里侍中石腾看了这半日,起身出来拦了一道:

“某已酒足饭饱,中尉若是不嫌,用我这双罢。”

说着既不管晏慎,也不管晏清源,慢慢走了出来,他有些年纪了,面上纹路尤深:“先行一步,告辞。”说完就要离席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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