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在公交车上看黄网(6)【CP完结】
对待女孩要宽容而且有耐心,于是我颔首微笑:“是,我江西景德镇的。”
“啊?那你会造陶瓷吗?”
我快哭了,真好玩,太好玩了!你北京的,你是住天安门城楼上吗?你是每天早上起来先吊半小时嗓子练京剧然后去围观升国旗吗?
是微信拯救了我。感谢马化腾、乔布斯和艾兰图灵。最要感谢的还是发微信的那个人,就算他是小王我也愿意给他发十块钱的红包。
是冯宇艾。
这十块钱红包取消。我愿意跟他困觉。
冯宇艾问我在干嘛,真刺激,晚上能干嘛。犹豫间,对面的姑娘来劲了,提出要加个微信,以备今后去景德镇旅游。我怀着展示自己的老二的羞耻心要给她出示我的二维码,只听她惊呼一声,好像爱丽丝坠入了仙境。
“你怎么认识我表弟!”
这种巧合怎会屑于临幸平凡的我?然而他就是这样没节操。
回头细想,是我妄自菲薄了。我哪里平凡了,我也有超能力的,我的超能力是让自己每天都比较倒霉。
但当时我还是被一种奇妙的情愫轻微侵犯了一下。哎?我相亲时碰到了冯宇艾的表姐,是不是说明我们挺有缘?他平时是咋样的人,为什么逃学,我问问他姐说不定能知道。我应该瞒着他!得到他的情报之后吓他一下,骗他说我们前世是一对,娘胎里都是手牵手。万一成为了他姐夫,那还可以来一段隐秘的禁断之恋呢,想想我都快硬了。
这一切想法我能表现在脸上吗?虽然不能,但忍不住。我指尖颤抖地指向屏幕,发紧的喉咙勉强挤出一点声音。
“这个是你表弟?”我问。
“啊,我看错了。”她松了口气,“我表弟头像和这个挺像的。他谁啊?你朋友?”
我操了,我真是操了。汉尼拔在吗,麻烦给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一惊一乍的女的做个喉部绝育手术,不要总是乱勃起。
一想到我要为她花二百一十块钱就尿急,上次请冯宇艾吃饭才花了八十多!又一想到冯宇艾好像还要找我聊天,急得像在当场尿了裤子一般。
她见我表情难看,不好意思了。“我比较慢热,但一热起来就有点话痨。”
我心想,你比我家烧水壶热得都快,叫得还响。
这时手机又一亮。冯宇艾:忙着呢?
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好像被黑魔法唤醒的丧尸,把热水壶又吓了一跳。我望着她,在她背后看到老家果绿色油漆刷过的木门,只觉得无法接受。如何跟刘敏对抗,如何战胜欠揍小王,如何在燕郊或者回龙观整套房。我奋不顾身地思考着这些问题,可是脚下跟踩了传送带一样,疯狂往门口移。
我呼出一口白气,给冯宇艾打电话。冯宇艾说今天想去看一个什么北欧后摇乐队的演出被鸽了,请我来回收一张即将作废的票。我一边怨恨他把我当备胎,一边叫了出租车往城里赶。窗外的霓虹灯在一片漆黑中登场又退场,马路边停了一排排车,餐厅里坐着一群群人。他们也和我一样,夜晚为爱出动吗?还是办公室又有哪个家住城里的家伙提议吃簋街小龙虾了?
冯宇艾站在一个小胡同口等我,见我下车走过来,象征性地迎了两步。我故作轻松地笑道:“干嘛呢,大晚上不回家?”
他跺跺脚说:“赶紧的,快开始了。”说罢就往暗无天日的巷子里跑。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春天的操场上,有个男孩在放风筝。
奉劝老年人不要来跟年轻人抢迪蹦。这让人切实的感到,这个世界快毁灭了。人们像刚被捞上船的沙丁鱼,虽然对自己目前的处境不甚清楚,也不明白所谓快乐与痛苦,挤在一起挣扎。我在其中回味着无数个疯狂的理由,莫名地冷感,尽管也用过很多无力和愤怒,但这样发泄出来貌似还不至于。
冯宇艾仰着他的小脑袋看向舞台,明明场馆里很暗,他的眼睛还是星光熠熠,对那个穿着连体衣的银发女孩流露出强烈的真挚情感。我盯着,只感觉世界上那些震人心魄的风景都没有存在的意义,看一看少年的眼睛便足够了。
所以说老年人不适合蹦迪,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除外。
演出结束后,台下又疯狂喊安可。我在心里大叫,不用安了吧!小腿肚都抽筋了!冯宇艾小声问:“累不累?”
嗯,我决定再坚强一次,做了一套稍息立正向后转。他笑道:“你都累傻了!咱赶紧出去吧。这乐队也不知道怎么红的,我觉着狗屁不通!”
狗屁不通你还听着么认真?看来冯宇艾不但喜欢看狗交配,还喜欢狗屁。
夜晚的冷空气催人清醒。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冯宇艾没有蒸发。他揉肩膀又抻脖子,动作意外地挺潇洒。
“徐晓初。”他突然正色地叫我的名字。“我求你个事儿。”
我望着他,还是比较悲哀的。一切都在按照剧本发展,他估计要开口借钱了。
“我可以去你家打扰几天吗?”他的手又开始摸脑袋。他留着比较长的寸头,被他这样抚过去,让我想起了刺猬软软的外壳。
我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也弄不清楚怎样才能温柔地阻止他利用我的喜欢作祟。我甚至不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十七八岁的高中生,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叫冯宇艾。他的言行如此地反常神秘,恰到好处地时时令我挂念,足够他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一切也太巧了,巧到了令人感到危险的地步。
“算了!我也太死皮赖脸啦!”他摇头,尴尬地咧咧嘴。
“好啊。”我笑起来。
生理学家也许会有兴趣知道,在这关头,我只能——我想是最非凡的情形——借另一场暴风雨泄下我山洪般的泪水。*
*《洛丽塔》
“你平常听什么?”
冯宇艾在出租车上掏出他鸟屎似得耳机,分给我一边。
“没有耳机的时候,声音是会共享的。两个人如果离得很近,就算堵住耳朵,也不能阻止声音传过来。但是有了耳机,就算和你同处一室的人夜夜笙箫,你也可能完全察觉不到。”他接着说。
而我欲哭无泪地瘫在后座上,注视着计价器。真是增长得比我国的人口还快。
“这个歌好听吗?”他接着问。
“……”我悲伤得快聋了。我上辈子应该是个女孩,为了供弟弟读书,自愿被卖进妓院。现在我演绎的是坐在通往妓院的牛车上时的表情。
“它讲的是一条河。在日本的河,但是位置不像鸭川那么显眼。因为它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条河,不会决堤也没有干涸的危险,所以没人理会它。但是它也是很重要的一条河,负责处理生活污水什么的。*它整天在那儿流淌,其实也摸出了一些门道,比如眼泪的味道。眼泪的味道也是很丰富的。亲人离去是一个味道,考试考砸是另一个味道,这些味道只有这条河知道,他通过这样的方式了解地上的生活……操,我还没讲完就下一首了!”
我听他发表大段演讲,霍,又小看他了,还是个文艺青年。真是具备了当代厌学少年的所有特征。一会儿到了家他睡哪呢?沙发是不是有点短,给他换副床单……我在客厅里睡的话,也许他要离开时还能察觉……菜刀,菜刀要全部藏起来,留下一把没开刃的。
“你没在听吧。”他忽然沉下声音。
“我在听啊!”我怎么能漏听你一句话呢。
“你总是这样心不在焉,在公交车上也是。”他气恼地说,“我在你面前经过了不下二十次,你只有几次瞟了我一眼。我那么盯着你,你怎么毫无察觉?”
我愣住了。过了好半晌,我颤抖着问司机:“师傅……您看……您看这车上有几个人?”
师傅吼道:“你们俩大小伙子大晚上闲的了?!驴唇不对马嘴的,吓得我背后都出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