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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鬼(121)

说着这话的时候,孙得星看着宋思年的目光又多回了初见那熟悉的热切。

宋思年心里叹气,并对老树说:“我是真的怀疑这孩子被什么捉鬼传说洗过脑,对捉鬼师这个行业都有一种异教徒似的迷之狂热。”

老树闻言笑说:“飞机被创造出来之前,人们都觉得能飞上天就是神仙、是诸神上帝。所以一样的,在普通人眼里,强大的捉鬼师能做到许多他们不能理解甚至不能想象的事情,于是就成为类似于神的、且近乎另一种种族的存在。”

听了老树的话,宋思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会儿,随后一笑。

“你这几百年,看来还真不是白清醒的啊,老树。”

难得得了夸奖,老树受宠若惊。

不过宋思年没给它足够回味的时间,就没再搭理它了。

将带着满眼崇拜的孙得星送走以后,宋思年便抱着那一沓资料回了房间,爬到谢忱为了遵循他习惯特意买的仿古式长木榻上面,津津有味地研究起来。

还时不时发出“哟”“嚯”“厉害”……之类的感叹。

如果不是老树实在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资料,确定是正经内容,那大概它都要以为宋思年是在看什么志怪小说了。

……

窗外天色彻底黑透的时候,谢忱终于回到了家里。

一进房间门,他便见青年正趴在他落地窗边的长榻上,枕着一沓散乱的资料,睡得安逸极了。

今晚月色皎洁,顺着落地窗洒下来铺了青年满身,连发梢都被镀上一层薄光。

谢忱迈进房的那一步蓦地僵住,望着青年的眼神恍惚了下。

这一刻他眼里长榻上的人,既是面前这个浅色碎发面容清秀的青年,又重叠了已经离开了许多许多年的那一袭墨发袅袅的身影。

这恍惚里,他仿佛听到那阔别千年的声音,仍是把腔调把玩到最疏懒又勾人的熟悉味道,像就贴在他的耳边厮磨喟叹——

“谢大人……”

缱绻而情深。

“……”

谢忱眼瞳里的墨色盘旋翻涌,惹起滔天的情绪,最后又悉数沉淀下去。

从头到尾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长榻上的青年,目光幽深。

“其实我不怪你。”

“所以如果能选,那你会选记起来,还是会选忘记?…………宋绝。”

第88章

此时此刻, 老树心里很慌。

不为别的, 只为这会儿慢慢走到它面前——确切说是走到它主人面前的那个男人。

其实从谢忱进门时, 老树就已经察觉到了。只不过住在这人家里已有一段时间, 它对谢忱的出现也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然而今天有点不太一样。

从那个脚步声戛然停在卧室门口的时候, 老树就觉得有点古怪,忍了一会儿之后实在没忍住,偷偷探出细细的绿芽儿伸向门口的方向。

这一“看”不得了,谢忱望着它家主人那眼神…………

看起来跟几百年前它有幸见了一眼壁画像的饕餮似的。

深沉幽暗,透着一股子森森的饿劲儿。

老树吓得连忙把绿芽儿扭回来,团成了一团把自己缩住,同时心里癫狂地纠结起来——

看谢忱的眼神似乎不太对, 它好像应该把主人喊起来?可如果真当着谢忱的面这么做, 岂不是要冒生命危险?而且谢忱也不一定就会做什么, 说不定他只是心情不太……

没等老树自我疏导结束, 便感觉头顶一片阴影蓦地笼了下来。

老树本能抬头, 然后亲眼见着谢忱指尖在空中一掠,淡紫色的符印瞬间成型,下一秒便压在了宋思年的眉心。

刚有些醒来征兆的青年眉眼一松,神识便陷入到更深沉的昏睡中去了。

老树“嗷呜”一声惊叫出来。

只可惜尾音未尽, 便被似乎早有意料的男人毫不费力地掐住了身体,一点都没留情面地从青年手腕上扯了下来, 扔到了一旁。

……第二次,都第二次了!

在空中急急忙忙找好平衡把自己摆正的老树气得要命,但无奈敢怒不敢言, 只能气急败坏又偷偷地瞪向男人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结果这一看,连生气它都顾不上了。

之前仓促,它只看见谢忱给宋思年施了符,还没来得及想明原因,然而此时不用它想,一切尽在眼前了——

那男人扔开它之后,单膝跪上长木榻边缘,伸手在长榻上睡着的青年腰间一揽,将人勾了起来。然后扶起青年的后颈,男人俯下身用力地攫吻住青年淡色的唇瓣。

单从紧紧箍在青年腰间、将宽松古服勒得满是衣褶的手臂,便能看得出这一吻的力度有多可怖。——老树简直怀疑这男人是真的要把它家主人拆吃下肚。

在老树紧张的目光里,这一吻逐渐松缓而柔情起来,那些原本和男人周身那骇人的灵力一起翻涌的情绪似乎也得到了释放,而渐渐平息下去……

老树脑子里发懵,不知看了多久,终于见男人从榻上直起身,将青年重新拢回怀里,随后转身抱上了柔软的大床。

给青年掩上薄被,谢忱回身收拾长榻上被两人之前的动作蹂躏得褶皱不堪的材料。

当看到其中几张照片时,原本并未太过在意的谢忱目光一动。

“……这是什么?”

男人声音带着点情欲熏染的沙哑,而又透着些不虞的低沉。

房间里除了还在符印效果下安睡的宋思年以外,只剩下老树一个,即便想装傻也做不到,老树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这是市局的警员今天送来的资料,说是谢大人您之前让他们查的关于离奇猝死的案件。因为您不在家,所以主人就先替您收着……额,嗯……”

“收着”这词说到一半,老树看着那被拆开的文件袋和明显被翻了好几遍的材料,就没好意思再往下说。

而谢忱的眉也皱了起来。

“谁让他们送来家里的!”

“……”这明显动了怒的声音让老树心里一哆嗦,毫不犹豫立马交待,“那个叫孙得星的小警员送来的,他说是毛立峰让他来交给您。”

“……”

谢忱没再说话,眉心却拧了个疙瘩。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回过头,目光复杂地看了床上睡着的宋思年一眼。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他参与进来的……

心里思绪纷乱,明面上的情绪却被谢忱一一压了回去。

最后他只收拾好资料照片,随即抬眼看向老树。

“你今晚都看见什么了?”

老树刚本能准备有问有答,跟着就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然后嗖嗖地摇着那绿色的小树芽儿——

“没看见,今晚我睡过去了,什么也没看见!”

男人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迈开长腿拿着资料离开了卧室。

——

从表情完全看不出情绪。

不过能逃出一条小命来,应该就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吧……

老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宋思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半上午的时间。

一睁开眼,他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身在何处——实在是之前这一觉睡得太过深沉,几乎要让他迷失在梦里了。

正想着,起身到一半的宋思年陡然顿住。

……梦?

他昨晚……做梦了吗?

好像是有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长得让他脑子都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年的,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却连那梦的一丁点儿细节都记不起来了。

唯一能记得的……

就是一颗珠子。

他见过。

而且很熟悉。

之前这珠影也曾浮现在他脑海里,只不过那时候都是一闪而逝,直到此时此刻,才那样纹理毕现地清晰。

那珠影朴素,并不起眼,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

像是阔别多年的老友,几乎让他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然而却不明这冲动的来因。

宋思年眉心紧皱,慢慢起身下床。离着卧室房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再次停住了身形,同时狐疑地看向面前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