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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青楼乐师的那些年(24)

作者: 且墨 阅读记录

“伴君幽独……”我自念念,心有戚戚。

敏敏姐姐说这句词的意思是,等到周遭繁华喧嚣都去了,她会独自伴你左右。

可惜,我和敏敏姐姐窝囊得不分伯仲,谁都没能伴君幽独。

自我懂事起,敏敏姐姐就喜欢酸秀才,她足足喜欢了酸秀才十五年,熬干了青春岁月,最终远嫁。我比她好一点,我喜欢了景弦十三年而已。这竟让我心里有些安慰,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一个痴人。

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何没能伴君,又为何惟剩幽独。

后来我在柳州时,容先生才告诉我,这首词的上一句是“石榴半吐红巾蹙”。所以这句话还有另一种解释。

那半吐出蕊的石榴花就像折起褶皱的红巾。等浮华都去了,它就来陪伴美人的孤独。

难怪敏敏姐姐最后幽独一人。原来不是美人伴君,是绮丽的石榴花伴了幽独的美人。

彼时我不懂这些,冬月里没有石榴花,我便折了大簇大簇的红梅,也同他念“伴君幽独”四个字。

只可惜……

“叩叩——”门声忽响,敲乱我的思绪。

“花官姑娘,奴婢是水房的丫头,奉命来伺候姑娘浴足,给姑娘暖一暖。”那丫鬟生得很是壮实。

我稍颔首,“你放在……”总不好在景弦没回来之前坐在床榻上洗脚,我思忖片刻,妥帖地指了指书桌后的位置,“放在那里,我自己来就是了。然后你就出去罢。”

那丫鬟很听话,按照我的吩咐放置好足盆,退了出去。

我坐在椅子上,脱去鞋袜,将常年冰冷的双足浸润在热水中,轻舒了一口气。

随即房门又被敲响了,我抬眸看去,仍是那丫鬟。方才她没有关门,应是去拿什么东西,如今又折返。

只见她手中端着另一盆水,走过来与我笑道,“姑娘,那水烧开后只搁置了一会儿就给您端来了,还滚烫着呢,这里有冷水,奴婢给您兑一些。”

原来是滚水。我低头看了眼已将我的双足淹没的水线,回道,“不必了,总归我还没踩下去。我等它凉一会儿再浴便是。”

这样滚烫的水能暖进我的骨子里,让我暂时忘记春风阁后的小树林里刺骨的寒,暂时忘记我每日赤足踩水去为他捉萤火虫的傻模样。

是的,我冷的时候经常会想起那些。若我早知道我会有今日,彼时就该裹上酸秀才的厚棉衣再去。那棉衣有敏敏姐姐亲手塞的棉花,缝得牢牢的补丁,可暖和了。

怅惘地叹了口气,我随意在书桌上摸了一本书,打发时间。

尚未翻开,书面便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微睁大双眼,摩挲着泛黄的纸——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是这一本。怎么会是这一本?他还留着这一本。

书面上歪歪扭扭拢共十个大字,错字便占了六个。且几乎每个字的每一笔都有墨水洇开,被糊成一团。可见当时写下这字的人实在愚蠢至极。

是我没错了。送书的人是我,愚蠢至极也是我。

只不知道他为何还留着这本书,他分明说此书对他无用。我彼时还因他说的这话心里有些生气。

我正琢磨着所以然,又有敲门声响起,“请进。”

是景弦,他踏入房间,一眼看见我手里拿着的书,却只是将视线从书上掠过,什么也没说。

他走到书桌边,在我身侧蹲下,望着我问道,“折腾一上午,你饿了没有?”

其实我还有些饱,毕竟我早膳吃得也不是很早,且还被投食一般喂了许多。但我看他很期待地望着我,便点头道,“有一点。是不是在你府中吃?”

“你若想在这里也可以。我本意是将你带来府中安排好住处,便放下包袱出去逛一逛,去酒楼用午膳。”他浅笑道,“你不是许久没有回来看了吗?”

他这么一说,我想,我可以借着他的身份先去一趟淳府。

我抿唇点头,将我的想法告诉了他。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听到“淳府”二字时,似是迟疑了下,一顿过后,眸中掠过如水中浮影般稍纵即逝的光。他答应了我,并带我坐上马车,往淳府的方向去。

马车逼仄,我撩起帘子,默然看向外面的景致。

“外面变化了很多。没有什么好奇的吗?”他问我。

我回头看他,狐疑道,“其实我有些好奇……旧的花神庙,就是我以前住的那里,你知道的,那里早在十年前就该拆了。为何我听解语楼的舞姬姐姐说,那处至今仍在?而且,前晚上还闹了鬼?”

景弦的神情像是没有料到我会问这个,一时错愕。他没有回答闹鬼,同我解释起拆庙的事,“淳府有人拦着,不准官府拆,说新庙的花神与旧庙的同气连枝,拆了旧庙恐会乱了气数。”

“……”我觉得这种一听便知道是危言耸听的理由,大概就是小春燕这个水平能瞎掰出来的。不,不是大概,我敢肯定是他。

但我不明白的是,“凭这种蹩脚的理由,官府就被说服了?”这一届官府似乎脑子不太好使。

“嗯。”景弦嘴角微挽,淡笑道,“身为官府之一,我觉得淳府说得有点道理,便助了他们一臂之力。”

“……”我觉得你的脑子似乎也不太好使。

我想不明白,他帮我留着这庙作什么。小春燕想留着庙我想的通,他约莫是想为他的丐帮之旅留下个纪念。但景弦为何这样做?

似是看出我心中疑问,他解释道,“一是为了方便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能有处可歇。二是为了……”

“大人,淳府到了。”

我极想听他说完第二点,但他被打断后,似乎也不准备同我讲清楚了。

走下马车,我望着门匾上偌大的“淳府”二字,仿佛回到了那年冬日。

皑皑素雪中,小春燕拉着我的手,偷爬入淳府后院,穿进一大片梅花林。我的眼前,艳红漫天。

第21章 起头重,落脚轻

就是那日,酸秀才站在天桥下说了一个“才子红梅难寄、佳人香消玉殒”的故事。

他讲得绘声绘色,很像那么一回事,若非是我当初亲自盯着他写的话本子,就会误以为这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

我被敏敏姐姐抱在怀中,望着木桩上神采飞扬的酸秀才。我发现,他讲的时候,视线不敢扫向台下,哪怕停留一刻也不敢。我猜他不是不敢看台下,而是不敢看敏敏姐姐。

他就这般望着苍茫的雪,动情地诉说故事,像是将悲剧讲给了那一片冰天雪地。如此怅惘与孤零的意境,让他的故事愈加动人。

当天傍晚,酸秀才拿说书赚来的银钱买了排骨和卤菜,邀请我和小春燕去天桥下与他同吃顿好的。等我们到的时候才发现,敏敏姐姐早在那里帮着做活儿了,冬瓜排骨汤便是敏敏姐姐炖的。

我好些时日没吃到肉,心里念得不行,赶忙帮忙洗筷子爬上桌。

纵然我和小春燕平日里都是上我们那双脏兮兮的手直接抓菜来吃,但今日上桌吃饭,面前还是两个体面人,我们也应当讲些规矩。

我和小春燕坐在小桌子的相邻两侧。偏头将筷子递给他一双,却见他抽了一根出来沾面前的酒。

他沾的那一丁点儿顶多尝个味道。我见他表情很是奇妙,便凑过去问他,“味道好吗?”

“与我以前喝过的,不太一样。”他挑起眉毛,侧头瞧了我一眼,得意地说,“稍逊一筹。”

我试着根据他此时不可一世的神情理解了一番什么叫做“稍逊一筹”。只想说,他凹出一副见识很广似的模样实在令人无语。

大家都是混巷子胡同泥巴地的,他能有几个钱吃过好酒?

小春燕抬眸看向酸秀才,“陆大哥,我能喝吗?”

酸秀才笑,“小春燕长大了,这身子骨瞧着也是个爷们儿了,要喝便喝些罢。本就是买来给我俩喝的。”

“那我能喝吗?”我不落他后,也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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