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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青楼乐师的那些年(37)

作者: 且墨 阅读记录

它像我的心一样,被磕下一角,残缺不整却始终散发着微弱的光。

“以后,我会好好保管它。”

因他一句话,我又辗转反侧整夜不能眠。我难以想象他一个十六七岁的俊俏少年蹲在地上遭人践踏的模样。

身份使然,我丢脸的那几年没什么关系,他这样丢脸的话,就是真的丢脸。

次日清晨我起得很早,刚起床,自觉也没弄出什么动静,便立即有丫鬟进来,为我打热水梳洗。

我让她再倒一盆滚烫的热水来,她应允后我就坐在书桌边,一边等热水,一边提笔给容先生写信。

信将要写成之时,有人敲响门。

我以为是送热水的婢女,即刻唤道,“请进。”

我还埋头书写最后几句,只知道来人将水盆放在我身旁,随即站在我身侧不动了。待我闻到一股子清冷的竹香时,才忽觉不对。

转头看去,景弦正垂眸瞧着我。

我下意识挡住信的内容,解释道,“我写得太认真了,没注意到是你琬。”

他颔首,“认真的模样很好看,我便看了一会儿,没注意到信上写的是什么。”

“……”我登时像被蒸汽拂面,满脸都烧起来,“莫要打趣我。”

他勾唇浅笑,见我将手挪开,才低头看了眼我的信纸,“字也很好看。”

我微颔首,对他的话表示赞同。不是我自夸,容先生常说我的字有种别人没有恬淡,光是瞧着便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容先生她对我从来都施行鼓励式教育。每每她这么夸我,我就知道,今天又得练字两个时辰没跑了。

“这么烫的水,你要来做什么?”他许是见我出神,不禁在水盆边蹲下身来望着我,轻声问道。

我指了指我的脚,“太凉了,我暖一暖。”

他垂下头,手指伸进水里过了一遍,轻声呢喃道,“春风阁后面真冷。”

原来他也知道。其实还好,至少和六年前那晚比起来,那里也还好。

“景弦,我昨晚想了很久,有件事想和你说。”我抠着指甲,待他抬头后我方道,“你还是不要每日都去陈府教琴了罢。你公务在身,这样两头跑,不嫌麻烦吗?你要跑多久?”

他的指尖在盆沿上点了两下,与我浅笑道,“快马加鞭,两个时辰而已。”

我皱起眉,一板一眼地,“那还是很久了。以前容先生让我练字,一练就是两个时辰,我觉得很是煎熬。”

“我也觉得很煎熬,但如今有了奔头,便觉得好一点了。”他回答得极快。

整整两个时辰,每日来回便是四个时辰,怎么会好?我想起那些年被容先生鼓励式教育支配的恐惧,顿觉不敢苟同,“那样很苦。”

他似是轻笑了一声,笑中带着些难以言喻的辛酸。

“不苦啊。”他偏头看我,压着本就有些喑哑的声音,直到无声,才将剩下的话逐字说出口,“花官,有你在,不苦啊。”

他竟借鉴我的台词,这句话,分明是当年我说给他听的。

不明白,我看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来是为了打趣我当年也说过的类似的话,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僵持好半晌,我嗫嚅道,“别取笑我了。我收回当年说过的这句话。”

“我不准你收回。”他微挑起左眉,与我浅笑。那笑中带着一把小钩子,惹得我心神微荡。

我一怔。烦请他而今回话的思路走个直线。我想不通,他这六年究竟是怎么从通身高贵冷艳,成长为如今这般骚包性子的。他怎么的,不按常理来。

我告诉我的心,我的脑子似乎不够用,根本应对不来这幅模样的他,我求求我的心教一教我该怎么办。

可我的心似乎沉溺在他满目的温柔中,只告诉我:如今你已经是个成熟的乞丐了,希望你能自己解决问题。

你看,我一面对他,就喜欢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手里这封信由他帮我寄出,我坐上去陈府的马车,并推辞了他的陪同。但身旁多了五六个一等侍卫。

这辆马车还是苏瑜那一辆,四角系着粉带银铃,随着双辕滚走,风起铃动。骚包又打眼。

如他所言,他的宅邸距离陈府不远,到的时候还能赶上一顿午膳。

我未给陈府下拜访贴,门口自然也没人迎接我,只是瞧着将我拖来的马车实在矜贵,尚未停住便有门口的府卫进去通报了。

待我下马车时,正赶上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人走出来,向我拱手问道,“今日不巧,我家老爷夫人出府上香去了。这位姑娘,可是景大人府上女客?”

我颔首,略有疑惑,“先生如何知道的?”

中年男子一笑,随意指了指我身后,“这是景大人的马车,一看便知。”

“这个?”我讶然失声。这么骚包的马车竟然是景弦的?他何时喜欢粉色的少女物什了?这些年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欣赏水平才能如此刁钻地契合我当年的品位?

这个真相令我匪夷所思。

来不及将此事想得通透,男子又笑道,“我是陈府新来的管家,姑娘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知于我。”

仿佛被一线灵光穿透,我恍惚反应过来,昨日在淳府门前被小春燕处置的人,也是陈府管家。

“原来那位管家,可是因得罪了淳府的人才被辞退?”我急忙问道。

他稍一愣,随即点头,压低了声音,“姑娘莫问缘由,此事三爷特意叮嘱过的。”他许是猜到我即刻想要问那原来的陈管家为何被辞退,才赶在我出声之前就制止了我。

被容先生教养多年,我也不是什么不守规矩的人,随即不再追问。待过几日亲自去问小春燕,他应当不会瞒我。

管家将我领去偏堂议事。

穿堂而过时,我隐约看见月亮门后有个佝偻的身影匆匆而过。应当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我恍惚看见那人抱着一摞书本和一把算盘。

不知为何,我看着月亮门久久挪不开眼。那里分明早已空无一人。

临门要进,我的视线被管家截断,“姑娘请。”

我将自己来陈府的目的告知于他,并说明容先生交给我的举荐信被那窝劫匪连着包袱掳走,如今已给容先生写信说明此事,不日后待她回复,便可与他们确认身份。

兴许是因着景弦的缘故,管家对我本人和颜悦色,对我说的话也深信不疑。但作为大户人家的管家,他谨慎一些总是好的,于是与我约定好,容先生回信那时,我当进府教习。

陈管家留我用午膳,我这样贫穷的小衰蛋自然欣然应允。这么多年了,我能蹭饭则蹭饭的习惯还是改不过来。

好在容先生说我是个有福相的,以后不愁吃穿。我料想她的意思应该是说,蹭饭这个技能得留着,以后走到哪里总归不会把自己饿死。容先生她总是将我看得很明白。

“姑娘慢用。”

小厮端上饭菜,我下意识嗅那菜香,张口一句谢谢还没说完,口水已经掉下来了。

我顿觉大窘,两颊烧得滚烫,待到那小厮退下,我的窘迫感才消减一些,但颊边的热意我仍感觉得到。

拾起木筷,我将许多肉挑到碗里,和米饭堆在一起,用筷子抛了抛,张大嘴巴一口包住。

鼓着腮帮子嚼一大口饭的感觉甚是美妙。

这让我埋着头吃得极为认真。

“噗。”我先听见脚步声,而后听见笑声,紧接着,清幽的竹香逐渐萦绕在鼻尖。

我迟钝地停下嘴里的咀嚼,稍抬眼用余光瞄桌前停住的人。

此时此刻,口中的饭菜还鼓着我的腮帮子,我嚼许久也咽不下。

“吃饭便吃饭,为何也要脸红?”景弦他向来清冷的声音中酝着笑意,“好吃吗?”

听他说话,我忍不住缓缓抬起头,木讷地望向景弦那含笑的眉眼。我此时满嘴的油光和鼓起的腮帮让我本人只想立刻原地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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