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系统逼我做圣母(157)+番外

听到这句,周百药愈加愤怒,“她不是我的血脉,不是野种是什么?你以前当她是妹妹,护着她,我不管你,现在你还护着她?她不是你妹妹,是周家的耻辱!”

周嘉暄许久没说话。

周百药不想多提九宁,光是想想他心里就怄得慌。他这辈子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成就,江州百姓提起他,不是羡慕他有个好老子,就是羡慕他曾经娶了个高门贵女。他以前也为崔氏下嫁给自己而沾沾自喜,虽然崔氏待他冷淡,但恪守规矩,绝没有给他难堪,夫妻俩举案齐眉,其实相处得不错……直到他发现自己样样不如崔氏,配不上崔氏,这才开始改变对崔氏的态度,而崔氏根本不在乎他,他热情也好,冷漠也罢,崔氏似乎都不在乎。

这个高贵的、看不起自己的妻子,竟然隐藏了这样的秘密,这让周百药怎么接受得了!

“阿耶,我以前一直不明白,都是您的儿女,您为什么偏疼我和阿兄,却不肯疼惜一下观音奴……”

周嘉暄直视自己的父亲,眼神锋利。

周百药被他看得恼羞成怒:“你们是男儿,她只是个小娘子,怎么能一起相提并论?何况她还不是周家的……”

他说不下去了。

周嘉暄苦笑:“您知道自己配不上崔氏,所以想从观音奴身上找回那种掌控感,您心里肯定这么想:崔氏再厉害,她的女儿还不是得听您的话!所以观音奴越不受您控制,您自然就越不喜欢她……不像阿兄和我,母亲身份寻常,反倒让您觉得安心……”

周百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了几下:“一派胡言!你竟然敢这么胡乱猜测你父亲?”

“我早该明白的。”周嘉暄退后两步,捂住自己的脸,“二哥是怎么出生的,观音奴这些年是怎么被您忽视的……我都知道,可我却不愿深想。”

他早该明白,他的父亲不是什么好人。

对为人子的他来说,父亲应该宽厚、慈爱,用不着多么正直勇敢,可以懦弱,可以平凡,但一定是个负责任的父亲。

小时候,父亲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父亲会关心他的学问,操心他的吃穿,教他做人的道理。

慢慢长大,他发现父亲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

他拒绝去想这个问题,偷偷为周百药开脱:人无完人,阿耶只是有些改不掉的坏毛病罢了,只要他时常在一旁劝诫,阿耶会改的。

要他承认自己的父亲是个低劣小人……真的太难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的父亲,一无是处,心胸狭窄,让人作呕。

周嘉暄忽然低笑了几声,抬起脸,含笑的眼眸中满蓄泪水。

周百药一脸愕然。

儿子……儿子竟然哭了?

“当年的事不怪崔氏……就算九宁不是您亲生的,也怪不到她头上。”周嘉暄转身,背对着自己的父亲,一字字道,“她不是你的女儿,可她仍旧是我的妹妹。”

说完,他从周百药身边走过去。

擦肩而过时,他语调冷淡地道:“阿耶,以后我的事就不劳你插手了。”

这一刻,他彻底疏远自己的父亲。

周百药浑身僵硬,脸色灰败。

周刺史不在府中,周嘉暄遍寻一圈,没找到知情人,叫来自己的僮仆,细问他们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

僮仆答:“九娘走的时候,我们一点风声都没听见,蓬莱阁忽然就空了……直到昨天府里人才晓得九娘被送去鄂州了……”

周嘉暄负手站在自己的书室里,目光落到书案上摊开的一沓雪白宣纸上,想起走的前几天和她一起伏案写字的情景,心中隐隐作痛。

她那天笑得多得意啊,漂亮神气,再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小娘子了。

周嘉暄捂住胸口,闷哼了几声。

就像有把刀在五脏六腑里面不停地剜下一块块血肉。

古人说的心如刀绞,大概就是如此了。

僮仆顺着周嘉暄的视线看向书案,也想起那天兄妹读书写字的场景,低头擦眼泪。

周嘉暄喃喃道:“阿翁和我都不在,她的婢女也被支开了,她只有一个人,她走的时候有没有哭?害不害怕?她会不会怨我没留下来……”

僮仆忍不住哭了出来,哽咽道:“三郎,这不怪您啊!使君说九娘是自愿去鄂州的,她还给都督写了信……”

“自愿?”

周嘉暄一笑,笑容冰冷。

“她那么爱出风头,要真是自愿的,一定敲锣打鼓闹得满城皆知,让江州百姓都知道那十几座城池是她换来的,还会趁机找使君讨要一堆好处,怎么会走得这么悄无声息……”

她是被逼走的,周嘉暄不用看那封信就可以确定。

他的观音奴,被逼走了。

僮仆哭着劝:“三郎,这不怪您,您就算在家也没法让使君收回成命啊……”

周嘉暄合上眼。

是啊,他就算在家,又能做什么?

他这么不中用,观音奴能指望他吗?

周嘉暄自嘲一笑,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当此乱世,礼仪仁德败坏,唯有用非常手段才能恢复旧日河山。

为人处世也该如此。

先生骂得对,一味退避根本换不来对方的理解,反而只会让对方更嚣张。

以战方能止战,以暴……才能制暴。

周嘉暄睁开眼睛,眼底似浮动着两簇冷冽而阴沉的火光,不复平时的温和。

下人进来通禀,周嘉言听说周嘉暄回家,正往这边赶来。

“三郎,见不见大郎?”

“见。”

周嘉暄回首望着书案,轻声说。

嗓音有些冷。

……

九宁不知道自己离开江州后周家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也没时间去推测——她病得更重了。

在周家的时候她一直发热,因为忙着和外面的人手联系,没把身上的不适放到心里去,加上那晚心情开阔,好像好转了一点,干脆就给忘了。

连跑了两日马,第三天终于离开江州地界。

眼看天色暗沉下来,周嘉行要九宁下马休息。

她烧得晕晕乎乎,以为自己还在江州,“阿兄,你来接我了?”

说完,一头往下栽倒。

周嘉行正为她叫错人而皱起眉,看她掉下来,立刻伸长双臂揽住她,抱她下马。

他眉峰紧皱,被她身上的温度给惊着了。

随行的军医赶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为九宁诊脉。

“哎呀,这可烧了好几天了。”军医是个大嘴巴,一边开药方,一边絮絮叨叨道,“这样了还赶路,也不怕烧熟了!”

他自以为很风趣,说完笑眯眯找其他人的目光。

帐篷里的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笑。

床榻前的多弟狠狠瞪军医一眼,偷偷打量周嘉行。

她怕周嘉行嫌弃九宁娇气多事,把她们主仆扔在这里。

周嘉行站在榻边,眉头紧紧皱着。

“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多弟忙道:“在家里……在周家的时候就病了,那天娘子出去玩,回来的时候淋了雨,当晚就开始发热。”

她特意强调那一天,因为知道九宁是和周嘉行一起出去的。

和多弟预想中的一样,周嘉行愕然抬起头,怔了很久。

有顷,他脸上掠过一丝类似于愧疚的异样神色。转身,示意军医和他一起出去,两人在帐篷外低声交谈。

周嘉行问得很仔细,军医一句句回答,保证说会好好看顾九宁,每一剂药都亲自熬煮。

连灌几碗药下去,九宁烧慢慢退了,不过人还不清醒,一直在说胡话。

军医说不碍事,她可能是累虚脱了,好好睡一觉也好。

周嘉行不想带太多人赶路,在外面忙了半天,安排好沙陀兵们的去向,只留下三十多个亲随。

这晚他们在林子边扎营,九宁还是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