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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逼我做圣母(317)+番外

事毕,他揽着她,嘱咐她很多事情。

就像……就像……

九宁脸色苍白。

就像在交代后事一样。

她觉得心口很闷,针扎似的,密密麻麻又喘不过气来的酸疼。

金乌西坠,光线渐渐变得幽暗,凉风吹拂,廊前落花满阶,枯黄叶片也随风飘洒。

侍女请九宁用膳,她没有胃口,只用了一碗葵汤。

睡前她让侍女送来菊花酒,喝了几盅,仍然觉得闷闷不舒,找了本志怪靠坐在床沿边看。

床前一架鎏金莲花小银灯树,蜡烛静静燃烧。

她看了几页,神思不属。

一阵风从罅隙里吹进内殿,幔帐轻轻晃动,满室幽寂。

屏风后面传来脚步声,淡淡银光闪烁。

身姿挺拔的男人拂开低垂的锦帐,走进昏黄的烛光里,浅色的双眸,目光温和沉静,“又在夜里看书?”

九宁呆了一呆,放下书,“二哥。”

周嘉行走到床榻边,身上还穿着甲胄,胡子拉碴,满面风霜。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她,眸光很平静,又仿佛涌动着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

九宁抬手摸他的脸,摸到一手胡茬,“你瘦了。”

周嘉行看着她,俯身紧紧搂住她,温柔地吻她的眼睛。

“你疼不疼?”

他放开她,揉揉她的头发。

九宁莫名觉得心酸,抓着他的胳膊,“什么?二哥,你问什么?”

他垂眸看她,眼神又清又亮,闪动着盈盈波光。

“疼不疼?”

九宁摇摇头,“不疼……”

周嘉行神色缓和了点,“用兵的事问都督和皇甫超,朝政让李昭去操心,嫌累的话,什么都不要管,怀朗会安排好。”

九宁愈加糊涂,好像听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喉头哽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伸手抱他。

周嘉行对她笑了笑,拍拍她,拂去她眼角泪珠,低头,吻落在她眉心。

“别怕。”

唰啦一声,蓦地刮过一阵风,幔帐被高高扬起,烛火熄灭,冒出一缕缕青烟。

“陛下……陛下……”

多弟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册,摇醒和衣而睡的九宁。

九宁猛地睁开湿漉漉的双眼,看着眼前多弟写满担忧的脸,神情木然,眸光流转,扫一眼幽暗的寝殿,视线落到那座镶嵌美人图的落地屏风上。

空荡荡的。

二哥呢?

她嘴巴张了张,泪如雨下。

第148章

香堂内,鎏金镂空香炉里喷吐出袅袅青烟,清冷香气氤氲缭绕。

时值深夜,殿中数百支蜡烛烧得滋滋作响,烛火辉煌。

宝幡轻轻摇动,暗影如水波,静静流淌。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惊醒灯前静坐翻译佛经的青年僧人,风骤入,满室烛火晃动。

雪庭放下手里的书卷和紫毫笔,清澈眸子倒映着闪烁的烛火,面容平静。

他站起身,僧袍下摆拂过面前摆了一叠厚厚纸稿的横几。

卷帘高高扬起,一道窈窕身影快步走入殿中,走动间,海棠红斗篷底下隐约闪过缕金花笼裙的裙襕,脚上却是一双乌皮靴。

她没来得及换衣就过来了。

雪庭迎上前,眉头轻蹙,“怎么这时候来?”

九宁似乎站都站不稳,抬起脸,脸色苍白,鼻尖微红。

雪庭怔了怔,扶住她的手臂,皱眉:“你哭了?”

九宁微微轻颤,“叔叔,长安城中,我最相信的人是你。”

手中的胳膊在轻轻发抖,雪庭眉皱得愈紧,扶她走到横几前,让她坐下,端起红泥小火炉上的鍑里泡着温茶的贴金双鸟瓷壶,斟了一盏热白水送到她手里,让她握着茶盏。

“出了什么事?”

茶水的热度一点一点传递到手心里,九宁一身冷汗,喃喃道:“安排好朝政以后,我要离开长安一段时间。”

雪庭不语,矮身在她身旁坐定,取出一张锦帕垫在她手腕底下,拉开宽大的袖子,手指搭在她皓腕上。

“我没有不舒服……”九宁摇摇头,道,“我梦见二哥了。”

雪庭收回手,帮她掩好袖子,眉眼低垂,神情不变,温和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出征在外,你担心他的安危,想得多了,自会梦里相见。”

九宁闭一闭眼睛,“叔叔,二哥不只是摄政的大将军,他还是要和我执手一生的人……我……我……”

她嘴唇颤抖着。

起初她也分不清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她当然是喜欢他的,但是她的喜欢和他的并不对等,她几乎崩溃,不想去面对他,如果他一直是以前的二哥,那该多好呀!

没有纠葛,没有痛苦,没有心烦意乱,就这样和和美美的,一辈子当他的妹妹。

那她就不用愧疚,不用觉得欠他良多,不用害怕一旦打破界限,以后可能无法收场。

与其说她在怕周嘉行,不如说她害怕的是感情本身。

她害怕混乱状态下不受控制的感情。

后来她放下了,看开了,想认真对他。

她不怕十一郎对她的喜欢,不怕阿山他们的爱慕,不怕其他人的仰慕,一律笑哈哈面对。

唯独怕他的深情。

如果十一郎也和周嘉行一样非她不可,逼着她去正视他的感情,她绝对不会犹豫,撸起袖子把十一郎堵到墙角一顿胖揍,揍到十一郎肯放弃为止。

可当周嘉行表露出强势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逃避。

为什么要逃呢?

因为他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还因为,她觉得自己无法回报同样的感情。

她曾抱着他的腿大哭。

那是真的哭。

哭她几辈子莫名其妙的任务,哭每一世没完没了的噩运。

周嘉行俯身,单膝跪下,帮她擦去眼泪和污迹。

她当时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这么好?他是不是在谋算什么?

知道他在想什么后,她还腹诽过:他果然深藏不露,那时候他就想要一个听话乖巧、整天围着他打转的妹妹,所以才会对她那么好!

她回想往事,一面为他的冷静而感到心惊肉跳,一面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种可以随心所欲的轻松自在。

在感情面前,她迟钝,天真,想当然,她天生如此,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去摸索,去尝试。

他一直在等她,等了不止一世……嘴里说着只是想要她这个人,不需要她真心对他,只要她老实待在他身边就行。

结果却一再让步。

他真傻啊。

傻到她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只有这辈子了……她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从任务消失、从她屡屡头疼的时候,她就隐约感觉到了。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忘掉忧虑,高高兴兴地接受他,高高兴兴地拉着他的手,高高兴兴地一起往前走,走到哪儿是哪儿。

他们才刚刚开始走呢……

九宁紧紧握着茶盏,“叔叔,我要去找他,亲眼看到他,我才能安心。”

炉子上的清水烧得滚沸,瓷壶在咕嘟咕嘟的水泡里轻轻晃动。

雪庭抬起眼帘,难掩讶异之色。

九宁长舒一口气,“叔叔,如果是我的父亲,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夜风吹起幔帐,香烟飘散。

雪庭沉默了半晌,望着殿外深沉的夜色,道:“去吧。”

九宁坐直,放开已经冷掉的茶盏,朝雪庭深深一揖。

……

两天后,九宁轻车简行,秘密出了大明宫。

秦家兄弟留下守卫长安,炎延和怀朗护送她出城,多弟陪在她身边。

路上接连有军报送抵她面前,周嘉行连续攻克数座重镇,主力部队大举进入太行山麓,斩首万余级,得战马千匹,直逼太原。

周嘉暄和其他几支部队陆续赶到助阵,河东名将倾巢而出,也未能阻挡他们的攻势。

太原南面最重要的门户已失,河东军已经无力扭转局势,只能退回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