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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逼我做圣母(58)+番外

周家养了不少血统纯正的斗鸡,训练斗鸡的僮仆也手段不凡,却鲜少在斗鸡比赛中拔得头筹。所以刚才她赢了齐三郎时,十一郎他们十分激动。

九宁随口问为什么周家郎君都不喜欢斗鸡。

十一郎拍一下大腿,老气横秋地长叹一口气,沉痛道:“咱们家的人都怕斗鸡,越漂亮的越怕。”

原来不管是周百药还是周嘉言、周嘉暄,不止不喜欢斗鸡,而是天生看到气势汹汹的红冠雄鸡就害怕。其他房的周家郎君也差不多。

有人开玩笑说周家老祖宗肯定被雄鸡狠狠啄过,所以周家子孙都怕雄鸡。

周嘉行也是周家人,难道他也怕雄鸡?

九宁有点哭笑不得。

这感觉,就好像一头纵横山野的猛虎突然举起蹄子说它怕小白兔一样。

周嘉行都能徒手抓蛇了,而且武艺过人,将来还会上战场,竟然会怕一只鸡?

九宁给小僮仆使了个眼色。

小僮仆抱着将军,上前两步。

九宁觑着周嘉行,发现他虽然一动不动,瞳孔却在小僮仆动了以后猛地微微一缩。

这太好玩了!

周嘉行到底怕什么呢?怕鸡的喙?鸡的鸡冠?还是鸡的爪子?

九宁好奇不已。

她指一指小僮仆怀里挺着脖颈的将军,“苏家哥哥,你觉得我这只斗鸡威风吗?”

周嘉行撩起眼皮,先看一眼九宁,然后看着那只红冠雄鸡。

“威风。”

他淡淡道,还是站着没动。

九宁微笑,视线落到他手掌上。

伤早就养好了,不过留了一道浅浅的疤。

她看得出来,他不想看到僮仆怀里的鸡,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也不会表现出来。

可能是一个人摸爬滚打,吃了很多苦,习惯隐藏自己的恐惧。也可能是知道她的意图,不想让她看笑话。

九宁突然想起他在箭道徒手抓蛇的那一次,还有抽走她手里的弓时的冷静果断。

虽然她一直怀疑周嘉行隐瞒身份的目的,但到目前为止,他没有伤害过她,面对她的试探也只是冷漠以对。

每个人都有怕的东西,她怕蛇,周嘉行怕鸡,她不该故意逗他玩的。

九宁朝周嘉行和他的属下颔首致意,示意僮仆退下去,“你们忙吧。”

她带着护卫们离开。

第37章 家业

天边铅云堆积,呼啸的北风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打着卷刮过庭院,池畔几株松柏依然苍翠。

堂中设风炉香几,侍婢素手纤纤,拿起一枚鎏金镂空鹭鸶球路纹银笼子,翻烤茶饼。

茶鍑里的水已经滚沸,咕嘟咕嘟冒着小细泡,这水是从永安寺求来的清泉水,甘甜清冽,煮茶最好。

须臾后,袅袅茶香从茶鍑中溢出。

一沸,二沸,三沸,拂末,点茶,茶香浓烈。

周刺史端起茶碗,浅啜一口,满口芳香,仿佛长廊外并不是一派萧瑟冷寂,而是春日融融,鸟语花香。

“到底是贡茶。”

周刺史低头看着葵口碗里潋滟的茶汤,叹了一句。

武宗皇帝喜欢这种采自太湖畔的名茶,每年地方进贡的茶叶送到长安,武宗心花怒放,先荐宗庙,然后分赐给朝中重臣,最后才留下自己饮用。

周刺史有幸见过武宗皇帝龙颜。

那时他一举得中,春风得意,樱桃宴上,还是太子的武宗代圣人给众位进士簪花,喜他文采过人,亲手递了杯茶给他。

一杯已经冷掉的茶,周刺史记到如今,永生难忘。

武宗是个好皇帝,即位前表面上懦弱无能,为宦官所辖制,即位后励精图治,暗中积攒实力,打击权臣,贬谪奸宦,体恤百姓,减免赋税,朝政慢慢趋于稳定,民间百姓越来越富裕,那时大家都说朝中已隐隐有中兴之相,再度兴盛指日可待。

可惜武宗皇帝没能留下子嗣,猝然去世后,南北衙争权夺利,朝政又陷入一片混乱,阉人再度当权,不仅掌军国枢机,甚至可以废立皇帝。

短短十年间,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再无中兴的可能。

昙花一现没法挽回颓势,日薄西山,大厦将倾,周刺史昨晚接到密报,宰相赵令嘉暴死于崇仁坊家宅内,小皇帝问都没问一声,赵家人心灰意冷,打算携族离开长安。

天下乱了这么多年,但唐室仍在,起初老百姓还是指望朝廷的,如今各地藩镇割据多年,俨然已经成了土皇帝,只差没有戳破最后一层窗纱,不止老百姓,连周刺史这样一直对朝廷抱有期待的忠臣也知道——朝廷已是回天乏力了。

各地藩镇称帝是早晚的事。

长廊另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快,但是依然走得从容,不至于失礼于长辈面前。

几息后,俊秀少年跨进门槛,面色焦急,仍不忘先行礼:“拜见伯祖父。”

周刺史放下茶碗,点点头,示意周嘉暄落座。

周嘉暄跪坐在周刺史下首,直起身子,“伯祖父,侄孙刚才听到一些传言。”

“青奴。”周刺史道,“你明白,那不是传言。”

听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周嘉暄并没有露出释然之色,相反神色更为愁闷,起身,再跪下,行了个稽首礼。

“伯祖父,长兄才是嫡长。”

江州传出流言,周刺史想要将家主之位传给周嘉暄,而不是周百药或者周嘉言。

其他世家子弟听说这个消息,今天在宴席上争相奉承周嘉暄。

当然也有人不满周刺史的这个决定,暗讽周嘉暄不够格。

还有为周嘉言打抱不平的,指桑骂槐,只差没指着周嘉暄的脸骂他虚伪。

周嘉暄知道这流言肯定是从周刺史这里传出来的,立刻过来求见,想找伯祖父要一个解释。

周刺史望着庭院里郁郁葱葱的松柏,自嘲一笑,“青奴,若在太平盛世,自然是嫡长继承家业,可如今是乱世,而且还会继续乱下去……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大郎肖似汝父,不知变通,周家要是交到他手里,难有出头之日,你年少聪颖,品格端正,友爱兄弟,比他更合适。”

周嘉暄没有抬头,“伯祖父,人无完人,长兄还年轻,假以时日,必有长进。”

周刺史收回凝望庭院的视线,看他一眼,抬起手。

美貌侍婢们放下手里忙活的事,恭恭敬敬退出正堂。

等屋中只剩下伯孙二人,周刺史轻声问:“青奴,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资质平庸,我膝下几子都胜于他,为什么却对你父亲另眼相看?”

周嘉暄抬起头。

周刺史捋须微笑:“伯祖父面前,无须忌讳。”

周嘉暄问:“可是因为祖父?”

“不错。”周刺史点点头,“乱世之中,唯有兵强马壮才能护一方太平,你祖父常年领兵在外,江州尽归于我管辖,世人都以为我贪恋权势,利用你的祖父,孤立架空他……”

说到这里,周刺史顿了一下,笑问:“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周嘉暄摇摇头,“若无伯祖父,江州百姓未必能像现在这样安居乐业。”

周刺史轻笑,脸上浮起几丝欣慰之色,“你能看到这一点,伯祖父很高兴。”

他继续道:“你祖父是猛将,可他不会治理地方,我从小立志做一方贤吏,善理民政,所以你祖父容得下我。”

听出最后一句话背后的含义,周嘉暄神色骤变。

周都督容得下周刺史……也就是说,如果周刺史真的野心过大,想取而代之,周都督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周嘉暄不敢相信,祖父真的想过除掉周刺史?而周刺史一直知情?

周刺史摆摆手:“用不着惊讶,青奴,世事本就是如此,你祖父虽然没读过书,人却不傻,他在外面打拼,可不是为了大义。我和你祖父心照不宣,他不管事,只打仗,我管事,但周家的继承人,必须是你父亲。这些年我尽心尽力栽培你的父亲,疏远自己的儿子,一来是示好于你的祖父,二来是为了帮你父亲树立威信,让周家其他房也将他视作继承人,三来,也是一点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