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擒贼先擒凰(27)+番外

作者: 竹子姑娘 阅读记录

在这动荡不安的年代,人命比蝼蚁更轻贱,没权没势的人,连找一个小姑娘也找不出来,还想要奢望长命百岁,安好无忧?银子是白领的么。

阎罗殿取人性命不过是眨眼的事儿,他又生来冷情,自然对人命并无怜悯之心。担心的事,不过是姐姐竟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大动干戈。

“姐姐。”

他翻墙进来,拍了拍衣衫,双手别在背后,缓步步至后院。怎料恰好碰着了这一幕,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视若无睹,不去掺和。

那些人站在原地,不敢追上前,眼神已是绝望。闻他一声唤,见此人与府主应是关系匪浅,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强烈的求生意志使他们颇有默契地跪下,齐声道:“求恩公替我等求情,饶我等一命!”

与姐姐几分相似的桃花眼更为狭长,只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目光流转,又回到文宛梦身上:“姐姐,那丫头怕不是白府千金。你……还是放弃吧。”

光天化日之下,被他毫不留情揭开心头上的伤疤。

她有些狼狈地别过头去,朱唇轻启:“小墨,此事与你无关,一群不中用的东西,杀了也无妨,你莫要再插手,多管闲事。”

凡走过,必留下足迹。

倘若那丫头真是白府千金还好说,那群废物连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是不该再留。万一她真是冒充之人,他们查不出此人去路,亦是情有可原。

“姐姐,你可曾想过,她若真不是白府千金,派多少精英也无补于事,那些人免于死得过于冤枉?”

“她、她没有理由骗我,小墨……”

文宛梦还记得,她的丫头,左手食指第二指,有一点小小的红痣,似是雪中独绽的一朵绛梅。她的丫头,总是向她撒娇,骨子里却倔强得很。

是不是,那夜她要杀的人并非刺客,而是自己?还是说,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为何,为何……她的声音已渐近哀求,求他不要再说了。

要悄然除去天机府府主,目的必然只有一个──扰乱天机府人心。天机府内明争暗斗,不少人欲坐上府主之位,以掌大权。

她一死,那些人便能斗个痛快。而想要让天机府大乱,主子头疼失势的人,莫非是那高高在上的女帝?

从一开始,她们便不该相遇,她信了她,救了她,护了她,到头来,只换来一场生死劫。纵然如此,文宛梦仍是相信,对方心中于她有情。

否则杀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实在易如反掌,央央既留在此处一段日子,想要对她动手,大有时机可行。

想起这个,文宛梦想起另一方面,她违背女帝命令,未行刺杀之事,甚至杀死同僚,若被女帝得知,她是否已……

不,不可能,她们尚未互诉衷情,绝不能阴阳相隔!

“他们死是事小,若是搞了一场大乌龙,恐怕会让主子不悦。”

再这样杀下去,天机府还有多少人能杀?天机府一共二千人,在这短短十多日内,已死了百余人。

她又是从精英开刀,意为警告众人,未完达成使命者,不论地位能力,俱格杀勿论,给了他们不少压力。

皇族乃至整个朝廷,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翰王伏诛,林家军满门抄斩,文武百官人心惶惶,生怕淌了这浑水,导致人头不保。

文宛梦听了,脸色变得灰白,双眼紧紧望着他,低声道:“我……再也……寻不着她了,对么?”

心尖儿上的姑娘,就这么走了,只留下一封书信,一纸笔墨,呵,不辞而别多潇洒。留下的人,成了伤神担忧的那一个。

央央,你可真狠心吶。

听见她的质问,文弄墨心中很不是滋味,却不忍心让她一错再错,激怒主子:“姐姐,她骗了你,她不是白府千金。”

文宛梦顿觉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答,只能以苍白的言辞为其辩解:“央央、央央她……不是故意的──”

一声低喝打断了她的话语,文弄墨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立定决心要让她清醒。

“是不是故意又如何?一个连真名实姓都不愿意透露的人,居心叵测,极有可能是别人派来的探子。姐姐,她真的值得你这样不辞辛苦,派人去找她吗?”

珠钗华裳,越发衬得她脸色惨白,眼珠子欲将视线从文弄墨身上挪开,好逃过他的一声声质问,却又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值得么?若有回报,当然值得。她对那丫头是一片真心,那丫头却未必尽是真心,值不值得,她真的不知道。

但欢喜一个人,连对方的身份性别都不计较了,难道非得计较谁付出得更多么?只要再努力一点,说不定能修成正果,届时大家都高兴圆满。

文宛梦回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心有瑰宝,弃之不可,让那人独一无二,却找不出答案来。那样平凡的小姑娘,天天跟在自己身后吃吃喝喝,没少偷懒。

蹭吃蹭喝的同时,自尊心强得要命,内心敏感又脆弱,时不时就哭鼻子,生气了就不理人,像只小奶猫似的。

整个大洪,随处都可以遇见这样的姑娘,何以她如此独特,鸠占鹊巢,两人相处的回忆,一点一滴,时刻在心头盘旋。

正是因情窦初开,文宛梦才会无措茫然,在这乱世之中,两个身怀秘密,无法对对方坦诚的人,动了情,昙花一现般美丽而稀有。

倘若这份情,穷尽一生亦得不到响应,是否早些作出了断,便不会心烦?每当想要了断,却又如此犹豫艰难。

她勉力展开一笑,强忍心头愁绪,试图让他莫要再担忧:“断情绝念,哪是这般容易。小墨,姐姐自有分寸。再给姐姐一年时间,若是真找不到了……”

若是真找不到,那又当如何?就这样弃了么?

能不能轻易地舍下一段情,文宛梦真是没十足的把握:“若是真找不到了,姐姐就不再找了。”

事实已分晓,没想到她仍是执迷不悟,文弄墨眸色一暗,嘲讽道:“只怕不给姐姐时间的人,不是我,而是主子。”

为朝廷权贵而办事的人,连身份都见不得光,每日在江湖漂泊,无数刀光剑影,数不尽的危急关头,哪有时间风花雪月?

明知对方是探子,偏偏动了真心,等同自寻死路。真心能值几个铜板?文弄墨铁了心,要让她从这场镜花水月中彻底清醒过来。

剎那像被抽空了浑身力气,是呀,他们要为主子办事,能花多少时间在一个身份神秘的人身上?文宛梦无力地趺坐在地面,金钗锒铛作响,好不清脆。

她突然意识到,只要一日受他人摆布,一日便身不由己。这许多年来,该恩的恩,是救命之恩,用一生都还不清的。

而能报的恩,早就报得一干二净了。

白皙的手抓住了文弄墨一片衣角,他垂首望去,只见她坐在冰凉地面上,臀下衣料已被雪水沾湿,晕开了一大片深色。

“小墨,我们退出江湖,去过平凡日子吧。”

闻言,向来面无表情的文弄墨,也不禁惊愕得薄唇微启,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他从未想过,她为了一个小姑娘,连报恩之事都可以抛诸脑后。

比起冷面冷心冷情的弟弟,文宛梦表面再如何清冷,如何不食人间烟火,骨子里也是重情重义。从前,不论吃了多少苦,她都不曾放弃报恩的念头。

寻常女子在这个年龄,早早便出嫁,在家中相夫教子了。无论何时,总是需要一个靠山,为自己遮风挡雨。

文宛梦爱上一个姑娘,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若是一个普通的姑娘也就罢了,护她们安稳过一生未尝不可;偏生这姑娘身份心思都不简单,有没有心上人尚且还说不定。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别说她不会响应她的感情了,就算她们两情相悦,他也未必会同意,这场风月赌局,赌注太大,他们姐弟俩赌不起,一输便是输掉一生。

上一篇:血嫁 下一篇:那年花开归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