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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贼先擒凰(54)+番外

作者: 竹子姑娘 阅读记录

小小年纪,一袭白衣,整得灰头土脸,还满身是血,当真是晦气极了,再不知礼数的人都明白的道理,怎会有人胆敢穿进栖霞殿呢?妄图沾染殿下圣洁之人……都该死。

施羡鱼并未回答,只扭头问道:“小九,你……名唤什么?”说来,她确实不知施媛媛名唤什么,方才不过是凭一双紫眸,猜测她便是胡姬所出的小九罢了。

深宫三千人,无一人曾认真问她名姓,于他们而言,她叫什么名字,都是无关要紧的小事。施媛媛被她问得一愣,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媛、媛媛,回七皇姐,我,我名唤媛媛,是……我母妃给我取的。”

施媛媛一边说着自己名字,一边不自觉垂下头来,不敢去看施羡鱼神情,生怕从她脸上看见一丝嫌弃嘲讽。她的阿娘,是胡人,识字不多,给她起的名字也俗气,取其姿态美好之意,自然是不能与左清韵她们比的。

自出生起,她从未与旁人平起平坐过,长年累月的自卑胆怯,叫她双手绞紧了衣衫,好端端的布料,又是沾了血水,又是被绞得皱巴巴,好不狼狈。施羡鱼只一瞥,道:“是个好名字,看得出你母妃很是用心。你在害怕什么?我与你,并未尊卑贵贱之别,只有长幼之别。”

说着,又顿了顿,才道:“不必多有拘谨,以后,你就住在栖霞殿吧。稍后,我就让宫人将你的东西搬来。”她未有察觉,当说及尊卑贵贱之别时,左清韵脸上微滞的笑意。

“阿清见过九殿下,方才阿清失礼了。七殿下可真是心疼九殿下,让阿清好生羡……”

“不、不用!东……东西不用搬来。”

左清韵话还没说完,却被她给打断了,见她还敢拒绝七殿下好意,淡如轻烟的两道柳烟瞬间拧得死紧:“既是七殿下让的,九殿下受着便是。”虽未说重话,语气里却俨然是不容置疑。

施羡鱼以为她不愿意,于是想了想,指着她,再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头上,道:“凤钗。”这言简意赅的程度有些过了头,左清韵与她向来交好,却是瞬间了然,脸色奇差,道:“七殿下说,你要是跟她走,她就给你很多凤钗。”

孰知,她越是不善,施媛媛越是紧张,一紧张起来,这结巴的毛病就改不了,想要辩解些什么,又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句完整的句子:“潇湘斋没、没多少东西,不,不用特意找人搬,搬过来──”

在母妃病逝以後,許多財物都被宮人搜劃了去,早已所剩無幾了。

一声噗嗤,打断了她的话语,竟是一名玄衣少年从殿外踏入,比起施羡鱼,他与先后长得更像,柔和眉宇间是一股意气风发。此人应是大皇子,先后所出的嫡长子,施羡鱼同母的兄长。

“见过太子殿下。”

“兄长回来了。”

“少央,今儿个是怎么了?这位是……身上的伤看着倒是挺疼的呀。”

施媛媛欠身一礼,弱声弱条道:“媛媛,媛媛向大皇兄请安,大皇兄万福金安。”他们不曾欺辱自己,白日要听课,入夜要修心养性,时不时还要练习射骑,出席宴会,留在宫中的时间屈指可数。

是的,他们生来便与她截然不同。她虽然年幼,却深谙这个道理。太子见她出声,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白衣紫眸,浑身是伤,便知是那位饱受欺凌的九皇妹。宫人们常以她为笑柄,饭后茶余总爱议论一番,他自然有所听闻,只是不曾与她见过面。

谦谦君子,并未施以鄙夷,反倒是会心一笑,让人如沐春风:“我晓得了,这位便是小九,对吧?小九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快随我进殿去,我让人请太医来瞧瞧。”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她倒觉得四肢百骸都像是被马车辗露了一番,生来本就身子骨弱,若非一身倔劲儿,怎能抗得住打?施羡鱼伸手要去扶她,却被眼疾手快的左清韵抢了个先:“七殿下放心,由阿清来扶便好。”

……

太医检查过伤口后,又好心替她诊脉,写下调养身子的药方,说是伤口看着可怕,实际上并不怎么严重,只是免不得要留下疤痕了。痊愈之后,果不其然,那伤疤成了型,是麻雀。

一辈子都抹不去的屈辱,怎能打落牙齿肚里吞?是以,施媛媛使了一个小计,让庄氏与孙氏互相残杀,成了一出天衣无缝的好戏。但这些,都不过是后话罢了。

第四十八章 年少同遊

听课归来,施怀文丌自犹在心中惦记着太傅所授的诗词,反复揣摩当中深意。一步入栖霞殿殿内,却见三个小脑袋整整齐齐地趴在缕花木窗旁,凝神观赏夕阳美景,刻意压低了细碎声音,在小声地讨论着些什么。

矜贵公子放轻了脚步,悄然凑近她们身后,想要窥听一二。思及这个举动不甚君子,又在心中暗暗决定,只听一会儿,一会儿便好。

“母后跟兄长说过,晚霞要是成了橘色,明天多半会下雨。”

这声音稚嫩中透着几分冷厉,是少央。施怀文没来由的鼻头一酸,少央年幼丧母,纵然有父皇万般宠爱,亦是补偿不来。他比她年长九岁,可谓是看着她长大,亦师亦兄,多有照拂,然而他明白,没有人能取替母后在她的位置。

“七殿下果真是博学多闻,明日若要去听课,阿清会替你备伞。”

“可是……母后只告诉了兄长,没有告诉我啊。阿清,小九,我们要保守这个秘密。要是让母后知道了,她会不高兴的。”

那道声音骤然变得低落许多。

施媛媛脑袋微动,似是偏了偏头,疑惑道:“媛媛听宫人们说过,皇后娘娘是跟天上的仙人们走了。七皇姐,娘娘不会知道的。”对于小孩子们,生死阴阳之事,实在太难说个明白。于是,许多宫人们解释不出,便告诉他们,先后是随仙人们回天宫去了。

孩童哪懂避讳这些,只知生了疑惑,便要说出来质疑一二。施羡鱼并未恼怒,只静默片刻,执拗道:“……她会回来的。”心尖猛地抽痛,温润眸子染上痛色,施怀文管不住自己脚步,只管往前一迈,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纸扎蟋蟀,笑道:“少央,你且回头来,看看这是什么?”

闻言,三颗小脑袋齐刷刷扭头一望,不约而同地盯着他手里的小玩意儿瞧,直盯得他指尖发热。施羡鱼一手托腮,面无表情,只斜瞥了一眼,淡淡道:“虫子。”说完,又回头去看夕阳了。

左清韵小脸煞白,捂着嘴巴才忍住不惊呼出声,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施媛媛流露出一丝好奇神色,屁颠屁颠跑到他身边,踮了踮脚要去拿那新奇的小玩意儿,个子却够不着,立刻便扁起嘴巴来,似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般:“大皇兄,媛媛想玩玩……可以吗?”

见她一双圆圆的紫眸泛起泪花,施怀文连忙把纸蟋蟀递到她手里,温和一笑,又哄起奶娃娃来:“当然可以。小九想做什么,尽管跟大皇兄说便是。这小东西是纸扎的,不必害怕。”一听是纸扎的,左清韵便没那么害怕了,放下了方才捂紧嘴巴的小手,伸出食指便要去碰碰看。

兴许是不喜手里东西被旁人触碰,施媛媛将纸蟋蟀往怀里一藏,小小地后退数步,戒备地盯着左清韵,彷佛是护食的幼崽,遇上了山间猛兽,敌意中还带着一丝不安。

左清韵出身书香世家,虽之庶了又庶,亦算得上是名门子弟,被她这么一躲,拉不下脸来,脸色霎时变得奇差,正欲发作之际,却被施羡鱼抢先打断:“小九,不应如此。”

不知她何时留意到这边来,精致的五官染上了不悦神色,施媛媛怕她生气,又不想把东西交出来,只咬了咬唇,可怜巴巴地颤声说:“阿清姐姐不喜欢我,对我不好,我不要把这个给她玩。”

左清韵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咬牙切齿道:“哼,少拿什么喜不喜欢说事儿,左右你是看谁都不顺眼!我才不稀罕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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