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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贼先擒凰(62)+番外

作者: 竹子姑娘 阅读记录

……

雨停了。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太乙七年八月,距离月啼宫覆灭,已是三个月有余。传闻中曾水火不容的玉兰长公主与沉香长公主,似乎暗中达成了默契,甚至开始相互往来拜访。

无人知晓当年名动天下,素有皇族第一美人的施灵秀,何以闭门谢客足有数载,又为何从此面客皆戴面纱,不再以真面目示人。

彼时,施灵秀盘起乌发,一袭朱红纱裙,身姿曼妙。若忽略了山根上露出的一点狰狞伤疤,确实是位肤白貌美,柳眉凤目的绝色佳丽。反之,施媛媛仍是身着雪白轻纱,以银簪一绾青丝,神色冷淡,深邃紫眸隐隐透着疲惫,难掩丽色。

二人席地而坐,面面相觑,一时无他可言。薛家没落,施灵秀只觉痛快极了,面纱之下,扬起一抹恶劣笑意,毫不留情地狠狠嘲讽道:“呵!好一个武林名侠,谁叫她牙尖嘴利来着?落得个什么下场,一剑穿心,还不是个短命种?剑术卓绝,可真是笑死人了。”

施媛媛攥紧薄袖,垂眸沉声道:“别说了。”施灵秀何许人也?同是皇室中人,冷眼观这红尘俗世,万千浮沉,亦尝遍人情冷暖,怎会看不出她情绪低沉。

是以,更要不留余力地热嘲冷讽一番:“怎么?心疼了?换作当年,她大概到死也料不到,将她逼入绝境之人,竟会是欠她救命之恩,一辈子都还不了的你。今后想想她那副难以置信的死相,我怎么不觉着解恨?”

听到这儿,施媛媛只觉心头一窒,绞痛得让人难以承受。正是因为太了解那人一身侠骨,又领略过那人骨子里的温柔,才会舍不得,放不下。她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声线微颤:“住口,别再说下去了。我……不曾想过杀她。”

知她当真在意,施灵秀亦见好就收,不敢多加造次,遂直奔主题:“好小九,皇姐这儿得了一味灵丹妙药,许是能让你赶在后日中秋宫宴,好好用上。你是要,还是不要?”

说着,她一挽赤红衣袖,拿出一副看似寻常的药帖,递予施媛媛。施媛媛抬眸,接过药帖,起身冷冷道:“告辞。”她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并无半分真情。是以,她转身离去之际,亦是毫无眷恋不舍。

说来可笑,越是相亲相近的人,越是称呼得客气疏离。换作相互利用的人,反倒以姐妹相称起来。人心,如此不堪一击。

当日,沉香长公主如常入宫面圣,觐见之后,以怀念宫中故居为由,于御花园逗留了足足半个时辰。不料隔日,宫人竟在御花园一处枯井中,发现了皇后娘娘失踪的爱宠。

那是陛下赏给娘娘的一只雪白猫儿,毛茸茸的,很是讨喜。性子容易受惊,见了生人拔腿就跑。可惜死前被挑断了四肢,拔了舌头,在腹中发现剧毒余物,应是得罪了哪位主子,或撞破了不该撞破之事,身中剧痛而亡。

此事被轻易揭过了,从此宫人绝口不提。娘娘心里大抵是相当难受,让陛下好生哄了一番,仍是茶饭不思,直到胡闹过后,方愿展露笑颜。年幼的宫娥们同样觉着惋惜,毕竟体白眸蓝的猫儿并不多见。

……

京城各家先后发生变故,宫中气氛却未受影响。今夜,中秋宫宴将于临华殿举办,宫妃、皇亲、重臣皆可入宴,而数字世家之后亦受邀而至。

檀木作梁,琉璃为砖,四方悬起鲛绡宝罗帐,万缕金丝绣成了大片白牡丹,花中之王,是为突显皇室气派。不仅如此,为供照明之用,殿中两侧各置了七十二盏仙鹤夜明灯,寓意吉祥喜庆,保我泱泱大洪。

帝后并肩坐于十二汉白玉阶之上,隔着薄薄几扇金枝玉叶屏风,隐约可窥得二人风姿。嘴碎的宫娥一边为权贵们添酒,一边道:“唉,也不知今夜,是哪位嫔妃主子能出上风头,搏得陛下恩宠呢?也不知道,是哪位世家千金,有幸被殿下们给瞧上了呢?”

另一位较之年长些的宫娥,回以一个不屑的眼神:“谁不知道陛下独宠皇后娘娘一人?那些个嫔妃主子,除了郑主子曾得陛下青睐,位居充媛以外,陛下何曾正眼瞧过旁人一记?”

闻言,原先挑起话头的那年少宫娥深感认同,长叹一声:“是呀,说来也对,自册后不久以来,陛下亦许久不曾召郑主子侍奉身侧了。听闻郑主子每夜不愿熄灯,偏要待到亥时末,确信陛下不来了,才愿就寝呢。”

年长宫娥撇了撇嘴,忍不住教训后辈一番,斥道:“反正不是咱们的事儿,你可认真干活吧,仔细被嬷嬷瞧着了,又得一顿训!”

此宴尚未开席,据说已有几位嫔妃小主为此勤练才艺,就为了搏得女帝青睐。待宴结后,共赴明月亭赏月吟诗,想必又是另一番景象。

皇亲一席上,存活至今者,竟仅三人矣。玉兰长公主与沉香长公主挨得近,唯肃王一人格格不入,身侧是新婚燕尔的王妃。自从被削去摄政权后,他便扬言不再参政,引起朝堂对施羡鱼诸般过河拆桥做法的热议。

昔时翩翩君子,如今仍是身着蟒纹青袍,模样颇为颓唐,几杯黄汤下肚,已有了些醉意。酒气涌上喉头,熏得他脸色酡红。但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举杯离席,踉跄走向帝后二人。

好歹玉阶足有十二阶,直叫旁人看得心惊胆颤。

第五十五章 陡生变故

竹,君子也。有节骨乃坚,无心品自端。

曾经她们亦是坚信此人品德,不曾想,这人城府才最是深沉,弒弟迫父,胁妹夺权,好一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昔日可把酒言欢,共卦高楼的兄妹四人,或是生死相隔,或是面和心异,终是渐行渐远。

施媛媛摩挲着手中银杯,不发一言,眼神却紧紧跟随着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他踏上玉阶,高举杯中物,醉眼纷花:“臣,仅以此一杯,敬陛下金安,敬天下太平。”

果不其然,施弘逸生了求和之意,想要向施羡鱼服个软。可笑他是江郎才尽,走投无路,才作出此举。倘若以往的罪孽,能以杯酒释嫌,世间诸事又怎会如此复杂?

何况,这其中还有她与施灵秀的手笔。

侍婢上前为玄服帝王倾酒,个个皆是肤白貌美,腰肢纤软,当真是好不动人。佳酿淬毒,却是无色无味。琼浆玉液倾予玉觞,清澈通透,水声宛如玉石相击,满盘落珠。

落入某些人耳内,却是刺耳之极。诸如施灵秀,但见她绾发成髻,身着赤纱,紧蹙着两道黛眉,艳丽眉眼难掩疲色,一幕轻纱之下,教人难以看清面容,却又想一探芳容。

一,二,三……快成功了。

时过多年,当初的四影卫已不复青春,立于帝后二人身后的云瑛,却仍是面黄肌瘦的孩童模样,在人海之中相当不显眼。云瑛挽袖取过酒来,又挑了一根细长银针,探针入酒,呈乌黑。

“陛下,这酒有毒。”

方才倾酒的一位侍婢,来不及走下玉阶,闻此一言,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陛下,陛下饶命!是肃王殿下,要奴婢这般做法……奴婢家人尽落入他手中,奴婢冤枉吶!”

女帝单手搭在朱丹描金椅柄上,托着腮,神情三分倨傲,七分凌厉,居高临下地投以冷眼,不疾不徐道:“哦?肃王如何解释?”滚边金丝乌袖如云,大片散落在案上,绣有绮丽江山。

意味着尊祟,更意味着独一无二,皇权不容侵犯。

本着折辱风骨亦要换得全家平安的心态,甘愿敬酒以示称臣。施弘逸未有料到这一出,当即满脸愕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慌张之下,他下意识望向已怀有身孕的新婚妻子,对方同样惊惶。

一声令下,三百禁军已将他包围在内,持刀相对,外圈的皇亲权贵们则被分隔开来。文宛梦指节泛白,紧捏着精巧玉觞,略现担忧神色,垂首轻声道:“幸好。”幸好是由云瑛亲自试毒,否则她若喝下那杯酒,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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