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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贼先擒凰(61)+番外

作者: 竹子姑娘 阅读记录

上回问起这个问题,还是在围剿承宁前。回过神来,文宛梦仔细想了想,又道:“依我所见……月啼宫并非传闻中那般十恶不赦,此举是否有些……过火?”

好歹做过十年天机府府主,江湖势力的底细,她也是较为清楚。说月啼宫为祸承宁,她实在是不太相信,长驻承宁逾百年,早不为祸,晚不为祸,怎的突然就为祸起来?压根儿毫无理由。

薛家覆没,并非是因作恶之故。文宛梦头一回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身侧之人,明知薛家无过,却默许施媛媛领人围剿,央央究竟在考虑什么?

施羡鱼忍不住拥她入怀,揉乱了她柔顺的发丝,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不过是早晚之事,三娘不必太过介怀。”施绍在周岁宴抓周时,施羡鱼把帝王玉玺往地上一搁,施绍抓住了,力气却不够,把玉玺给摔了,又跑去抓蒋离的剑。

大抵是天意如此,再者,文宛梦将施绍视如己出,不愿他活在勾心斗角当中,每每到了太傅要授之帝王权术之际,她总是“恰好”做了糕点,给施绍送去。

所有宫人都心知肚明,皇后娘娘这是不想小储君接触权术,奈何女帝陛下亦乐意纵容,没人敢多说什么。施羡鱼想,或许,施绍并不一定是皇位唯一继承人,有一个人,比他更适合。

只是这个人,需要一些时间,去成长。

……

承宁城一片狼藉。

小道旁边,满身狼狈的黄衣巾帼腰间系着长剑,从一匹骏马上摔了下来,灰尘扬开一片,看着应是十分疼痛。但她彷佛感知不到痛觉一般,连身上脏污也顾不上拍一拍,又从地上爬起来,往那冒着烟的废墟走去。

楼台之上,白衣如雪,美人紫眸生辉,竟隐隐夹杂着一丝癫狂的笑意:“看,她回来了……她终究还是回来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又随即皱了皱眉,露出痛苦神情:“阿月,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再回来?”

然而,这一抹神情,并没有维持太久。

她骤然推开了身边所有幕僚,生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若她是来寻我服软,表明心迹,我便放过薛家,随她走,浪迹天涯。

“殿下,你要去哪?”

“殿下!”

冲下高楼的那一刻,施媛媛又冷静下来,停下了脚步,颤抖着手扶上额头,将那不切实际的奢望驱出脑海。放弃吧,薛月月绝不是为她而来,即便是,她亦不会放过薛家,放弃勾心斗角,随她浪迹天涯。

双方都做不出的事情,她还在奢求什么呢。

四处皆是灰烬尸骇,那一抹雪白成了天地绝色。薛月月一眼便认出了她,脚下踉踉跄跄几步,使尽全身力气冲了过去,右手覆上腰间剑柄,恨声道:“施沉香!”

心冷却几分,施媛媛定了定神,略微垂首望去,回以漠然的眼神:“你舍得回来了?晚了,薛棠死了,花月容也死了。”她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觉得狼心狗肺,两位长辈曾对她有恩,若非花月容当年途经狭道,默许了薛月月出手相救,她哪来命数活到今日?

若非薛棠多次指教,助她逃过施灵秀毒手,她哪来心安理得享福?

可这些,都不比权力在手要紧。

在来的路上,薛月月本就猜想过无数次结果,心中也隐隐知道,按照薛棠的性子,大抵是宁死不降。但她仍对施媛媛的良心,有着那么一丝念想,盼施媛媛能记着这些年的恩情,多少放过月啼宫那些曾经熟悉的人。

答案是残酷的,多日来的坚持,几乎要将她彻底击垮,残余的星点坚强,终在此刻灰飞烟灭。长剑出鞘,薛月月冷不防向前刺去,脸上却泪流满面,崩溃喊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说谎,你一定是在说谎!”

人往往只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事情。

施媛媛武功底子差,只能堪堪闪过那一招杀招,随即又毫不犹豫,徒手死死握住剑刃,任凭手心血流不止。她只面色平静,问道:“你要杀我?薛月月,你接受不了事实,所以你就要杀了我?”

一时半会儿的功夫,已惊动了守在此地数日的云燮,云燮寻声赶来,手执长鞭,一步步往二人走去,笑得阴寒:“可算回来了?好啊,这就送你们团聚去。你看看,好好看清楚,你的至亲、同门、长辈,通通都死得一干二净了。”

第五十四章 身死魂灭

不消他多说,薛月月也看到了,昔日的月啼宫,已成了尸山火海。在重重尸堆中,还能依稀分辨出熟悉的面孔,有平日总爱缠着她闹的师妹们,有将她抚育成人的长老前辈们,独独寻不着薛棠。

乍然一声惊雷,随之而来的便是漫天雨幕,一道沙哑声线划破了宁静:“阿娘她,在哪里?”不知为何,施媛媛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还有所牵挂,大抵是不会寻死了。

“你若愿降,我便将她的……遗物给你,为她立一个衣冠冢,既往不咎。”一代名侠又如何,薛棠确实已被万剑穿心,死无全尸,究竟是哪一剑要了她的命,刺出那一剑的人又姓甚名谁,再无人知晓。

闻言,薛月月冷笑一声,瞇起杏眸,恨声道:“衣冠冢?呵,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好意思说,我阿娘还不好意思听呢?”说罢,她狠下心肠,硬生生从施媛媛手中抽离了浪人剑,扯开一小片血肉。

随即又直攻她要害刺去,招招凌厉,薛月月全然失了理智,顾不上什么我寡敌众:“施沉香,你怎么不去死?今日,我便要取你性命,祭我薛家英魂──”寥寥几句,化作千刀万刃,狠狠地凌迟着二人脆弱心神。

这句话虽慷慨激昂,却并未说完,她垂首一望穿透了胸膛的白芒剑刃,唇角不断溢出血来。原是章成济见情况危急,驱剑穿膛,才匆匆从后方赶来:“殿下,殿下,请恕草民救驾来迟呀。”

施媛媛连一个眼神也不分给他,幽紫双眸全神贯注地望着薛月月,忐忑有之,茫然有之,哀痛有之,种种情绪交织,终成一片混沌。噗通一声,她已体力不支,单膝跪倒在地,堪堪以剑刺入地面一吋,方能支撑住重量。

怎么会呢?

她还在等她说出更决绝的话来,怎么就这样死了呢?眼前发丝凌乱,满身狼狈之人,较之当年明艳张扬的黄衣侠女,竟是同一人么?

“她,死了?”

雨水顺着乌发流淌,滑入衣领缝隙,或许连施媛媛自己都不曾察觉,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章成济与云燮俱是面面相觑,不懂这算是个什么意思。得不到响应,白衣美人又重复了一遍,低声喃喃问道:“她死了?薛月月,死了?”

……陛下,她应是,死透了。”

有问必有答,相较于章成济的谨慎,云燮显然狠戾得多,走近抬脚将薛月月尸身踹倒在地,冷笑一声,道:“死透了。”冰冷雨水混合着温热的血,濡湿了青石板砖,蔓开一大片血海棠,绮丽得几近诡谲。

良久,双唇颤抖,终是再说不出什么。她脸色一白,衬上这一袭素白衣裳,倒似不知要为谁吊唁。墨发,白衣,只剩一双幽紫美目,成了这天地间唯一一抹色彩。

“回去吧,安葬好她……还有薛棠。”

“是,殿下。”

雨声滂沱,有宫人从高楼上气喘嘘嘘地奔来,替她撑着一柄六十四骨的素色纸伞,讨好地笑道:“殿下,快回去避雨吧?莫要为这等闲人闲事费心,染了风寒多有不好。”

闲人闲事?

也罢,薛月月应是恨极了她,碧落黄泉,再不愿牵扯上半分关系。

命里终须有一劫,因她而起,亦因她而结。劫破,人亡。从那日初遇,薛月月便不该救她的,她果然是天煞孤星的命,极凶极险,生来尽害死身边的人。

薛月月,这是你自找的!

攥得死紧的手心,被指尖所深陷,勒出一道道血印小口。她浑不自知,漠然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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