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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被强行表白是怎样的体验(11)

作者: 曲聿/山荷叶 阅读记录

步香尘却翻得饶有兴致,手下又掀过一页,杜舞雩目力颇好,看见最上一行工工整整刊着“孽浪缠绵何有岸,欲海徜徉溺行船”,双眼一闭,只作看不见。

“只可惜写到第三本,便未有后续了。”步香尘幽幽说,“不知该有何发展。”

她正自顾自讲着,门扉“咿呀”一声,是弁袭君端了碗进来。看她坐在杜舞雩床头,手里还翻着书页,便问:“这是花君的书?”

“可惜杜侠士正人君子,不屑一观。”步香尘笑说。杜舞雩咳了一阵,“大夫有意助我打发闲暇罢了。”

弁袭君把药碗搁在桌上,口中道:“这几天躺下来,难免觉得无聊。”

步香尘视线周回一圈,以手掩口,忽的盈盈一笑:“这段时日天气都不错,若要转换心情,推出去逛一逛也并无不可。”

第十三章 「十三」

步香尘说的“推出去”,也确实是推出去。

杜舞雩周身经脉刚被续上,躯体还很脆弱,虽不至于像泥土粘成,碰一下便要掉了,安置起来也需得小心翼翼。步香尘相当善意地为他们提供了一把轮椅,机关稳固,操作灵活,确实是行动不便者出门首选。

这出去一趟,是为了散心,毕竟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实在是很枯燥的。不过除却要照看杜舞雩身体,还有另一点需要操心,知道杜舞雩还活着的人不多,弁袭君身上更牵扯着诸多恩怨,还是要找个偏僻宁静,无人打扰的地方。

在弁袭君心里,有一处所在,风景既秀丽,也绝对安全。

他们到的时候,花千树正在银树星桥自斟自饮。桃花依旧开得很盛,绕着堤岸杏红梨白的,底下遮了雾一般绿蒙蒙的杨柳。花千树坐于其中,她的衣衫上也绣着鲜妍的团花,远望去,那四周的花枝便似从她裙上开出一般。

“太夫好兴致。”弁袭君推着杜舞雩过去,口中笑道。

花千树循声望去,眸光顿时一亮:“公子。”她穿枝拂叶向他们走来,又殷勤问道:“几日不曾听闻消息,不知道公子近况如何,是否顺利?”

见弁袭君点头,她打量着坐在轮椅上的杜舞雩,温声说:“看起来,情况确实还不错。”

“谢姑娘关心。”杜舞雩道,一边略略思索,“睡梦中,也听闻过姑娘声音,大约我曾在此处待过几天。”

“是。”花千树跟着他们走入院内,“之前公子就将先生安置在银树星桥。”她沉默片刻,“那时公子对先生态度关切,我想,大约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弁袭君神色颇不自然,出声打断道:“太夫,那段时间确实是麻烦你。”

花千树一笑,正要答话,却听杜舞雩沉吟说:“公子,太夫……”

他只是随口讲了句,弁袭君脸上又是一变,语调虽平静,眼眸却闪烁不安:“我与太夫乃是好友,以此相称不足为怪。”

他神色微赧,偏过头去,出口便觉后悔,只觉自己讲得刻意。杜舞雩倒是坦然说:“这称呼倒很有趣。”

花千树容色镇定,细密的眼睫低垂着,似是轻叹了口气。她说:“公子,你带这位先生来银树星桥,是为看花么?”

“让他散散心。”弁袭君看了杜舞雩一眼,“太夫,你说过,银树星桥很安全,景色也很好。”

姑娘轻轻笑起,眼中柔情微泛:“没想到公子还记得我讲过的话。”她似有感伤,又摇摇头,转作轻松模样,“想要散心的话,可以在柳堤走走。前几天岸边的九里香也开了,非常好看。”

那片柳堤,弁袭君也去过几次,数日不来,花开得仿佛更热闹了一些。杏雨梨云,景致如画屏上摘下的一般,皆数映在河面澹澹的绿波里。

推着杜舞雩所坐的轮椅走在小径,弁袭君看着身旁满枝的花朵,两眼斑斓,一时恍惚。只听得身前杜舞雩轻声道:“那个姑娘……”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对你有情。”

推轮椅的动作顿了顿,杜舞雩正要说话,便觉身体重又向前移动开来。木轮压在柔软绵密的草叶上,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

一枝茂密的桃花拂在弁袭君肩上,他伸手将它拨开。随他动作触下纷纷花瓣,一些零落在地,一些仍眷恋地簪入他发间。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轻,几不可察。

“弁袭君……”杜舞雩说。

弁袭君柔声道:“我只能觉得非常抱歉。”

“那你又为何不同她说开呢?”杜舞雩说。

对方并不回答,过了片刻,才感觉他似乎笑了一下。杜舞雩看不到他神情,只听见身后弁袭君有些飘忽地道:“因为……若是他人劝我抛却情意,我同样做不到,而且也会相当难过。”

杜舞雩气息微滞,一时无言。两人默默走了一阵,弁袭君低头望着杜舞雩遮在发丝底下隐约的脸颊轮廓,眼神略暗,四周春景鲜亮明丽,也似照不进他双眸里。

如是慢慢转过一圈,回到银树星桥庭院,花千树仍坐在石桌边等着他们,手边倒换了壶酒。姑娘笑说:“公子兴致真不错,你们散心这段时间,我酒也喝过两坛了。”

“你酒量依然很好。”弁袭君略颔首。

花千树挽了挽衣袖,对他递过手里的酒杯:“公子难得到这里来,不与我共饮么?”

弁袭君微怔,方要温言推拒,杜舞雩已接道:“他饮不了太多酒的。”

他说得自然,本出于一片好意。只是话音一出,便觉花千树神色稍异,红唇一抿,似是欲言又止。杜舞雩心中茫然,弁袭君倒是打了岔,摆手道:“还是不必了,到银树星桥来已是打扰,又怎么好再饮太夫的酒。”

花千树似也明白过来,眨了眨眼,收敛了神情说:“这样客气,倒不像公子你了。”

她若有所觉,眼中便似游动着一丝丝水波,忽然又说:“既然公子都说麻烦我,那我向公子讨要一份回赠,也不过分吧?”

姑娘笑语嫣然,态度从容,便如开着一个轻松的玩笑。弁袭君自然答应,花千树于是说从银树星桥向东十里,有处酒家,那里卖的罗浮春名头甚响,请他带一坛回来。

对方说得颇为认真,又恳切,弁袭君记了酒家方位,口中道即刻便回。他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柳荫下,庭院内和风阵阵,吹起杜舞雩素色的衣袂。

花千树朝他转过脸来,先是沉默,眸光低回着,如在犹豫。

杜舞雩看她模样,再想到之前的话,也莫名局促起来。稍顷,姑娘捏了捏袖沿,舒出一口气道:“先生,我想有句话,需得同你说。”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对方的脸。在她视线注视之下,杜舞雩心头一紧,只听花千树压沉了声音,仔细道:“我酒量虽好,然而与公子相比,还是胜不过的。”

「十三」

有酒醑我,无酒酤我。

酒是奇异的物事,可怡情尽兴,也可通血暖身。它能诱出人的另一番面貌,偶尔也会担当很好的幌子。常说君子饮酒需温克,《小戴礼记》中所叙述“一爵色温如,二爵言言丝”的要求,于常人自然是很不容易,至于最后还要仪态翩翩地退场,就更难了,多数人饮到上头,不失态就已经很不错。

在酒这回事上,弁袭君也是个不可貌相的。他装束高贵,冷言冷语,一副寡情样貌,看上去实在不是海量的人。但若因此小看了他,与他较起酒量来,总是要败得心服口服。

曾经,弁袭君化名为风檐公子,在天葬十三刀传教。

那时他们的事业方起步,诸事不宜过度张扬。他梳好头发,戴上冠帽,又换了一件样式质朴的衣袍,眼底的孔雀纹被他用术法掩盖住了,看上去就像个寻常的书生。

他言语伶俐,话藏机锋,却又含光内敛,很快引得他人的瞩目。对他所谓“绝望之道”最感兴趣的,是十三刀中的花千树,其实相比教义,姑娘似乎更好奇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