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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被强行表白是怎样的体验(17)

作者: 曲聿/山荷叶 阅读记录

他听见对方轻轻地说:“小山,我做了错事。”

“你若知道,会原谅我吗?”

第十七章 「十七」

古陵逝烟坐在蓝峰十二涛的石桌边,面前是涌动的云海。他正等着弁袭君,顺便和他的狐朋狗友一色秋喝茶。

大宗师喜爱以茶论交,这是文士的风雅举动,有别于煮酒论英雄的豪放气概。他擅沏茶,爱点香,佩着古玉,风格相当斯文。这样的文化人,才有智谋算计他者,至于武力,在引人入彀后再压一筹,才是最有效果的。

“鳌首,你这一杯茶,泡得急躁了。”他用手指抚着滑润的杯沿,不紧不慢地评价道,“看来,昔时平心静气的隐逸日子,也去得远了。”

一色秋朗朗一哂,并未置言。古陵逝烟笑道:“毕竟江湖风波诡谲,要让自己不被溺死,可要花费一番心力。”话虽这般讲着,态度却相当从容。一色秋也斟了茶,略饮一口,问:“那对现今局势,大宗师有何见解?”

古陵逝烟敛眸道:“有影响力的,无非是那几个。”

一色秋于是编派道:“那些组织,以前有逆海崇帆……”大宗师打断说,“已不必算在内。”

“也是。那么,森狱仍在肆虐扩张,论剑海再起剑评,天疆隐而欲现,江湖可是相当的热闹啊,不知你我要如何才能挤进去呢?”一色秋侃侃笑说,古陵逝烟出声道:“在这些组织之外,仍存在着不少独立个体,可称之为变数。”

“只是大多气运已竭,兴不起太多风浪了。”一色秋沉吟道。

大宗师摇头说:“变数就是变数,哪怕只是一粒溅起三两点水珠的小石子,若那水会沾溅上我,就应当早早地将它捡起碾碎。”

“所以前几日往指月山瀑诛杀意琦行,对大宗师而言,是必行之举了。”一色秋的手指在瓷杯光滑的釉面上耐心摩挲着,“可惜未毕其功。”

杯中已空,古陵逝烟抬手继续斟饮。面对的虽是两杯茶,论天下的风度,还是不输给举酒相谈的英豪。烟都宗师搁了杯子,眸光一扫,忽的说:“圣裁者来得正好。”

弁袭君迈步而入,他手里就握着那枚容纳龙魂的玉佩,衣袖翻卷,在两人面前站定。清碧茶水映出略垂的双目,古陵逝烟漫不经心道:“这时机寻得巧,我与鳌首正喝茶,你不妨坐下共饮。”

“不必了。”弁袭君说,“我来此只是交付龙魂。”

他把玉佩按在桌上,古陵逝烟眉峰稍抬,瞥了他一眼:“果真马上就拿来了,圣裁者实在不负神通广大之名。”

弁袭君神态不改,容色寡淡:“只是运气好,碰巧撞上,就取到了。”

龙魂既是在医天子手中,他又常年与山龙隐秀待在一处,两种相近气息混在一起,也难怪他人寻找不到。弁袭君说:“如此,当初相助之情,也算是偿还了。”

古陵逝烟微微一笑,他眼珠是略深的灰色,看去便似总笼着一层阴翳:“圣裁者当真有恩必偿。”

弁袭君轻飘飘地回答道:“也有仇必报。”

那一圈灰色于是凝深些许,弁袭君平淡说:“恩已还,今后盼望阁下好自为之了。”

他袍袂一振,转身离去,珠链倏忽簇动,衣衫上装饰的翎羽闪烁纷纷,步履间依稀还有当初站在峰顶,倨傲睥睨的黑罪孔雀的风貌。古陵逝烟脸上一派波澜不惊,回首继续倒茶,面前一色秋倒是不由笑道:“圣裁者气势依旧,话也不怎么好听啊。”

古陵逝烟笑容不变,不动声色地望着手中茶水。他冠帽两侧皆垂着琉璃珠串,映着那霜刃一般的眉眼,在那淡淡的,雾霭一般的灰色双眸下,无故透出了散漫的血腥气。

“变数罢了。”

弁袭君还不知道自己的标签已经从“可利用”换成了“变数”,他正匆匆前往幽梦楼,准备与步香尘商议可替代的救治之法。只是不巧,路上行经一片旷野,四里坦荡,无遮无挡,那熟悉的身影便堪堪照进眼里。

他心觉疑惑,便皱了眉,疾步过去,开口唤道:“病印?”

他这话并不十分响,青年却似是吃了一惊,如一只胆小的鸵鸟,立时缩了头。符去病的两只眼睛遮在帽子厚厚的绒边底下,略显浑浊地闪烁不定,左右游移着,怯生生地看着他。弁袭君知晓对方不太会说话,只得静下心来,慢慢引导说:“你怎么在这里?”

青年只是发出茫然的“啊,啊”的声音,自然令弁袭君无法理解。他叹了口气,心觉无奈,对这个行为异于常人,沟通不畅的病印,他一向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在逆海崇帆,也只有天谕会耐心细致地同他讲话,同样的,也只有面对这曾相依为命的弟弟,素来高高在上的天谕才会显出难能可贵的柔情。

现在天谕不在,让弁袭君来应付他,着实是令人头痛。弁袭君安抚着他,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吗?天谕没有让人来找你?”

听到他口中唤出姐姐的名字,符去病呆呆地眨了眨眼,像是终于听懂了。他不再慌张地啊啊叫唤,安静得如一块僵硬的木头,然后他蹲下来,用手指在泥壤上用力划着,那似乎是一个不怎么清晰的女性的轮廓,弁袭君在他身侧道:“你想说,天谕……”

符去病挪动的手指停在那里,他包裹在厚重衣衫下的身体瑟瑟地发起颤,弁袭君正要问,却蓦地发现,从他那不似寻常人清明的双眼里,忽然的落下两行泪来。

那眼泪反是很干净的。

弁袭君却是怔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话为何会引起这样的反应,也不由紧张起来。他盯着符去病问:“怎么了?天谕出了什么事?”

青年不答,有泪无声地蹲在那。他天生有缺陷,不太会讲话,也不会像普通人那般自如地思考,只是在他那总是浑噩的头脑里,仿佛有一件事是自然而然地清楚着。

毕竟相连的血脉,都是与生俱来的。

他站起来,拽住弁袭君的手,往一个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他们穿入一片隐蔽的树林,道路狭窄又迂回,他们就像两只闷头乱撞的鸟,在其中徘徊良久,才终于看到了符去病意图展露的东西。

那是一块石头,后面有着不起眼的土堆。似乎有人来探望,萌发的杂草都被除得干干净净。

这一瞬间,弁袭君已经明白了,不必再去征询任何解释。只是,他已不知应当说些什么,眼前的这一切,他仿佛早就预料到了。

那带来狂风暴雨,在逆浪之中行驶的巨船,淹没了他人,也同时倾覆了自己。如今那个引领航路的天谕也已死去,那条通往一百年暗夜的路途,早就应当结束了。

符去病跪在坟前,极为痛苦地捂住面孔,发出断续的吐息。他知道的事情不多,却明白自己的姐姐虽然不是一个好人,但对待他,毕竟是很好的。

弁袭君犹豫片刻,还是伸手过去,细细抚摸着冰凉的石碑。他动了动喉咙,发出涩然的声音。

“与你最后一次对谈过后,这样的结局,我就已经料想到了,不管它降临在你,还是降临在我自己身上。”他这样低声说着,仿佛知晓里面蜷卧着那个骄傲冷漠,却也罪孽深重的魂魄。在脱去了神迹的伪饰,藏在虚幻包装下真实的圣航者,到底如普通人一般脆弱。

那次,天谕说自己绝不会后悔,那么此时,面对着弁袭君和悲伤的弟弟,她还会如以前那般心如铁石吗?

从遥远处的深林渐传来簌簌的风声,是起伏的茂盛林涛,又似死去灵魂低哀的战栗。弁袭君说:“当年结义时的血布,我留着,一剑风徽也留着,只是现在想来,你大约不会珍惜,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解散了逆海崇帆……”他略闭上眼,“但对我而言,那却是无比珍贵的回忆。哪怕这回忆之路充满罪过,我也愿意循着它再走一遍,回到最初的黄龙村,因为在那里,我才认识了祸风行,我已不责怪你解散的决定,只是怨怼你毫不犹豫地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