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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主醉箫】相拥一刻最陌生(4)

作者: xiaoguo8008 阅读记录

这一刻迟延转瞬便逝,冷醉丝毫不停,左腿一蹬,背贴地面,借力在冰层上平平滑了出去,跟着就地翻滚,循声辨位,抬手一把便抓回了自己长剑,跃起身来。这当儿哪还管什么相识不识,有仇无仇,正是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剑光闪处,但听嗤嗤嗤数声过去,那三人尚不及重行见物,便已各自带伤。

傲峰上气候酷寒,那三人伤得不甚重,伤口本当迅速凝结。然不知为何,但见血流不止,周身乏力,竟是无力再战,不由得一惊非小。却不知这是冷醉剑法独得之处,出剑时剑锋激烈颤动,所成伤口皆作锯齿之状,深入血脉,纵在如此寒地亦难止凝。那三人对视一眼,都情知今日再讨不得好去,连声唿哨,掉头便直奔下峰去了。

这里冷醉横剑当胸,一直瞧那三人影迹不见,只听得自己喘息粗重,这一场恶斗实累得不轻。只是他自小随父学武,今日才第一次实打实地对阵胜敌,只觉心花怒放,恨不能跳起身来大叫两声。想起儿时便觉父亲颌下须髯煞是威风,这会儿兴奋上来,不由也学着抬起手摸了摸下巴,这才笑吟吟地还剑入鞘,转身向那青年伸出手来笑道:“你帮我一次,我也帮你一次,大家可真是有缘。我叫做冷醉,你呢?”

那青年方才战局中心有所执,脸上泛起了些许潮红,听他一问,却忽地血色尽褪,双眸微垂,低声道:“萧……箫中剑。”

风不定,人初静,

月上中天雪满径。

傲峰一地尽日风雪,然偶有雪止之时,因地势高迈,天宇明朗却是远胜他处。这一日恰是难得晴夜,清光匝地,照出第十峰山石嶙峋中疏疏落落的几间房舍,篱外一块铭石,明现着“冷霜寒舍”四字。

这时已近三更,忽然却听吱呀一声,板门轻启,跨出了一个人来,倚门阖目,良久良久,缓缓坐倒在石阶之上。月照身影,如映白雪,却见额前发丝濡湿,竟是尽被冷汗所沾,眼中恍似蒙上了迷迷茫茫一层赤色薄雾,垂目望着足下雪地,亦不知许久,夜风拂过,人猛地打了个寒战,方才似自嘲又似叹息般低低地道:“是梦……”

原来眼前所见的,只是寂寂无人山中雪,并不是自己噩梦中铺天盖地、汹涌而来,推不开、让不及、看不得、救不能,无处可避,无法可想的一片血腥.

这月下梦魇的,却是那前日莫名流落雪峰的箫中剑。

忽闻踏雪之声轻微,有一只手按在了肩上。箫中剑一惊回头,触目先见一只酒壶悠悠晃晃,尺许外方是那少年主人的脸庞,背后鼓鼓囊囊不知负着甚么物什,笑嘻嘻眉眼弯弯,却不说话,只把酒壶一扬,轻轻儿又递近了些。

箫中剑一时无语,默然伸手去接。壶一入手,登觉生温,暖洋洋从掌心直透入衣,分明是才生火热过来的,不由一愣。抬眼看去,两人目光一触,冷醉立即转头看天,自言自语地笑道:“今晚上月亮真好,想睡都睡不着,哈哈,哈哈。”

箫中剑心中一动,不知如何回答,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冷醉却不以为意。他自小居于绝顶峰巅,父亲又是个沉默寡言之人,除了教剑,几乎少有说什么闲话的时候。不想前日忽然天上掉下个新朋友来,嘴里不说,心里早兴奋得紧。纵然这唤作箫中剑的青年神思恍惚、欲言又止,过往之事一字不提,他也不放在心上。反正和父亲相处惯了,向来只消对方应一声他便有十句好说。这时瞧着箫中剑喝了两口暖酒,脸色渐复,自个儿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伸手拉住了对方手臂,笑道:“兄弟,反正是睡不着,来,给你看件东西。”

月光如水,照见冷醉眉目飞扬,笑得煞是得意,箫中剑虽不言语,心里却起了三分好奇,由他兴兴头头地拉着,一路绕过冷霜寒舍,径向山后行去。斜上数十丈,眼前忽然一片空阔,竟现断崖。冷醉却不停步,拉着箫中剑直奔上去,扬声笑道:“如何?这个所在可不错罢!”

但见此崖危危然高有百丈,三面凌空,仰则穹宇,俯则雪山,星斗在天,只影足下。冷醉立在崖边,双手拢在唇畔放声呼哨,刹那间远山皆震,四下里回音不绝,但听第七峰上唳声骤起,仿佛与他遥相应答,跟着月下远远的寒影盘旋,竟是惊飞而起的苍鹰。一阵冷风拂来,两人衣发随之飘荡,真如凭虚凌空,素霓生云。昔人曾言“仙矣乎, 仙矣乎”,亦莫过斯时斯地之景耳。

当地散着几块巨石,便似桌椅,冷醉扬眉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身后负的长剑包袱俱向石上一甩,伸手揭开,但见曲项四弦,竟是一面精铁所制的琵琶——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那少年抱定举手,一曲即奏。铁琵琶声本便清越慷慨,况此曲项者传自西域,更无半分靡靡之韵,但闻如唳鹤长引,锵锵然、铿铿然,径带杀气,恍似千军万马身在战场,眼见那夜娖胡簶拥关塞,又忽睹朝突铁骑渡冰川。四野群山相应,天际鸣彻,真个不枉了他的姓名,果然是冷弦迎风,中人欲醉。

箫中剑静立当地,却听石桌上长剑为乐所激,竟在匣中无由自鸣;面上朔风一激,方才所饮那烧刀子的热辣直涌上来,无数往梦前尘如浪之涌,倏然冲上眼前,齐化作万千烈焰,胸中狂舞,一时间郁郁尽扫,猛地一声清啸,长身而立,伸手拂处,冷光乍吐;剑随人起,人随剑出;月下人剑光如雪,已是随风而舞。

刹那间但见冰雪影中,银龙万道,耀目生花,竟分不清是白衣,还是霜刃;是雪色、是月影、还是剑光。常人都道惊艳二字,殊不知惊不是这惊法,艳亦不是这艳法。此时一剑,极冷、极清,方见出极艳、极烈!这一舞,有分教:

其往若何,鸥浴春水,其还若何,鸿归冷泉。其光若何,芙蓉初日,其影若何,杨柳蹁跹。飘飘然,似入青娥之殿,渺渺乎,如临飞琼之仙。飞蓬骤迟白驹缓,飘霰苦举鸢难旋。流光迸处射牛斗,穹宇乱落星十千。上穷碧落卅三层,下尽茫茫黄泉渊。广寒玉宇少安枕,四海鱼龙不得闲!

忽而一声裂帛,曲止、人定,长河凝清初收罢,满天风月照山巅。两人对望一眼,都觉气为之屏,血为之凝。箫中剑剑尖指地,双眸低垂,月光自他长发上流泻下来,在脸上落下丝丝阴影,掩去了神色,只听见散入夜风低低的声音说道:

“冷醉,谢了!”

冷醉只觉耳后有些发烫,推琴笑道:“我为汝鼓,汝为我舞,大家还是扯了个直,谢我做什么!”说着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忽想起一桩事来,一面抬手掷给箫中剑,一面跳起身来道:“是了!我怎地早没想起来,这几天你伤可好得差不多,咱们明日干脆下山去喝个痛快!”

他这番兴高采烈的话还未落音,忽有个低沉声音接口道:“下山!醉儿,你又想要去淘气了?”

……惨!

冷醉迅即垮下肩膀,忙回过头去,果见崖边立着个面容严峻的中年汉子。箫中剑知这汉子是冷醉之父,记得初来时冷醉指着那寒舍铭石言道,他父亲名讳似乎是上“霜”下“城”,只是这冷霜城果然罕言少语,自到此数日,还是第一次听他开口;但见他足下雪印深陷,似已在当地立了甚久,只是方才两人醉心琴剑,竟全未知觉罢了。

冷醉悄悄地吐了吐舌头,自知父亲向来颇不喜他下山饮酒一事,只想不透原因。然他少年心性,终日拘于峰上岂有不闷的?免不了要使些小小心眼,因笑道:“爹!人家初来乍到,说到大叔家里的烧刀子,总该去尝上一尝才是。再说……当尽地主之谊,爹你也教过我啊。”

冷霜城眉头微微一挑,转头看向箫中剑,沉声道:“……是么?”

箫中剑抬眼看去,只见冷醉站在他父亲身侧,趁着冷霜城说话眼光掠不到时,冲了自己杀鸡抹脖的猛使眼色,登时险些儿失笑,当下垂首躬身,应道:“是,晚辈突来打扰,多蒙令郎照顾,还望前辈莫要见怪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