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喉X黄泉】双刃(5)

不过，即使是天都最下层的伙食兵，应该都能打败无心。君曼睩很清楚这点。她不知道该如何向罗喉说明，这个世界上也存在着不管如何努力还是无法成功的人。

端望神色肃然的武君，君曼睩叹了一口气说：「无心的资质不适合练武，恐怕再练十年也无法登上天都一个台阶。」

罗喉见过刀无心，他很清楚刀无心的程度。他发现君曼睩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决心比结果重要。连尝试的决心都没有，那只能说他不够成熟。」

「明知道会失败的事，还是去做？」君曼睩反问。

「他应该证明他爱你的决心，如果明知会死，也应该为了救你而死。」

「武君，我认为爱不是这样呈现，爱一个人就会希望对方好好活着。无心不愿见我伤心自责，所以他一定不会跑来天都送死。」

罗喉脸上忽现一抹轻笑：「我们的意见又不同了。」他看着君曼睩微颤的长睫，想起和君凤卿无数个争辩的夜晚，相隔了数百年，竟然在此和四弟的后人持续着没有结果的争辩，说也可笑。本想出言讥讽刀无心没来，反倒是天刀前来营救一事。后来想想，这又关自己什么事？他只要保四弟后人安然即可。

争辩才刚开始，话题却又忽然打住，君曼睩意识到罗喉必定是又想起了什么。她有些不甘心，想起初到天都时罗喉曾说她比玉秋风更无趣，这件事如今想来还是多少在意。若不是当时胸前佩挂着先祖君凤卿和罗喉的结拜信物，自己早已是刀下亡魂。武君的垂青，多少人想要的，她就这么轻易得到了，但是得到的原因却让她若有所失。

「武君可还记得，我们初见时，您曾说曼睩无趣。」

「嗯？」罗喉仔细想想，确实有如此说过。

「可否告诉曼睩，这是为何？」

「你真想知道？」

「请武君说明吧！」

「当时但觉你毫无杀气，连武功也无，不明白天下封刀何必派你来。」

「这……曼睩绝无行刺之意。」

君曼睩连忙否认，但是罗喉没再多说什么。她感觉不到罗喉有任何愤怒，如果罗喉知道她总是暗送天都内部的消息给枫岫主人，罗喉应该要生气，应该立刻击毙她才是。如果他是那个『暴君』罗喉的话……

然而，她所看见的罗喉却是如此温柔。罗喉的回答彷佛是在谈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却又给予人一种无比感伤的苍凉。

『武君总是把生死看得太轻，自己的、或他人的。』君曼睩心中如此感叹，却无法说出口。她始终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懂罗喉。她在藏经阁中翻遍史书，所认识的罗喉，她在西海曾听闻的罗喉，都不像眼前这个罗喉。但是，有可能吗？书上写的，她以前知道的，全都是错误的吗？又或者，真假参半呢？她不知道该如何把眼前这个很照顾自己的人和书上那令人惊怖的鬼神之姿叠合在一起。

罗喉转身欲离的时候，回头问君曼睩：「所以，你所谓的『爱』容许逃避。如果他永远都不来找你，你还是相信他？」

「是！」君曼睩闻言虽有迟疑，却还是不愿意认输。她从来都是先考虑目标，再来设想解决之道。

「能够只依靠信念而情感不灭，你也是个有决心的人。」言罢罗喉推门而出。

罗喉的言语彷佛还在空气中飘荡，君曼睩想起同无心一起看夕阳的那天，她曾对无心说：『至少我们拥有回忆。』

是否，今后都需用回忆来支撑这段曾经的爱恋？

罗喉并非不能体察人心幽微之处，为何他的心如此清冷？

君曼睩感到迷惘，迷惘的同时，心中又隐隐浮出一股喜悦，她突然发现：这是武君第一次称赞她。

也许在她心里很深的地方，早就相信罗喉，相信这个曾经让先祖信赖的男人。于是那天她才会毫不考虑地从天都塔顶一跃而下，连一分考虑自己可能死去的犹疑都没有，她知道罗喉会舍弃杀天刀而来救她。

罗喉步出君曼睩房门时，遇见了黄泉。

黄泉手中环抱银枪，背倚石柱，眼光斜瞟着罗喉。

「我说罗喉，你总是让我惊奇。一向冷漠的你竟会半夜闯进闺女的房间，小心啊！不洁身自爱一点，死于女人之手，可是会毁了你武君的威名。」

「那又是谁，每次我和女人共处一室，都守在门外？」罗喉暗指玉秋风行刺一事。

「我只是善尽保护武君之责。」黄泉冷笑，退开半步，单手搁于胸前行礼。

「怪了，你今天不但叫我武君，还对我行礼。」

「都让你料中，我就不叫黄泉了。」

「黄泉……」罗喉语气转趋严肃。

「嗯？」

「下次不要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我今天开了很多玩笑，你是指哪一个？」

「全部。」

夜色正酣，月光穿过林梢，斑驳洒落于罗喉和黄泉的脸上。寒凉幽深的长廊里，两人谁也不再开口，只冷冷地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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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章罗喉问君曼睩「做恶梦了？」属原剧对白，接下来的对话，和原剧不同，但精神相仿，并融入了我个人对曼睩这个角色的一些看法，当然也包含了对武君的一些看法。

《梦之章·完》 泽维尔 笔于2010年3月23日

【海之章】

抢夺神之子的时候，黄泉感受到问天敌深厚的根基不可易与。黄泉手中银枪指地一挑，力劲扫出，一招雪海神锋仍不能击退问天敌。问天敌双掌聚气成形，正待使出天关双炼，黄泉忽闻背上神之子细碎笑声，他心神一凛，手捏咒诀，化出九座奇幻冰山，以术法暂时凝封对手攻击。问天敌尚自疑问的瞬间，黄泉飘然而退，完成了罗喉交付的任务。

「你这个孩子，是死亡紧逼的气息让你想笑吗？」

黄泉略回头，望了一眼神之子，小小脸庞已然睡得香甜。他调整了一下白绫背带，方才胸中涌动的战意，终于稍微平歇。这一个月来，他着实闷得发慌，自从君曼睩来到天都，罗喉没再派给他任何任务，整个天都弥漫着过分温和的气息，温和到叫人气恼。黄泉不明白自己何须不安，如果他的目的只是杀罗喉，他为什么要等待任务？他为什么真心渴望罗喉赐给他一个痛快的战场？

也许他的血液中埋藏着好战的因子，他太习惯复仇，他不习惯停下来面对自己，太平静无波的生活令他无法适应。

而君曼睩过度泛滥的同情心终于为黄泉带来一个战场。那传遍武林不可思议的悲戚嚎泣，任谁听了都知道不是个普通婴孩发出的哭声，只有君曼睩会天真地以为那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希望将这个孩子带回照护。罗喉交给黄泉这个任务时，黄泉的惊讶是大过喜悦的，带回一个婴儿到底有什么好处？那震动天地的哭声从远处传来已然刺耳，如果放在君曼睩房里，天都还能有安宁吗？

也罢，只要有仗可打就好。再这样什么都不做的待着，他真要疯了。黄泉越是期望赶快和罗喉有个了结，越是在战火停息的漫长等待中，察觉终结之日的遥不可期。他无法原谅自己心里的动摇，那俨然是纵容自己和天都结成了一种同盟，默许着罗喉在他面前好好活着。

黄泉的心里曾有过画面，他杀了罗喉的画面。他想象自己的银枪毫不留情地贯穿罗喉心窝，他想象在故乡的土地以罗喉的鲜血祭奠亡故的兄长。如今，那个画面越来越模糊不清，彷佛水里的粼粼倒影被投石击散，变得破碎不堪。

为什么他会忘记仇恨？他不该遗忘的。相较于仇恨，他为什么更在意罗喉的想法？

将神之子交给罗喉的当下，黄泉几乎要质问他了。

收养孤儿，已然荒谬。隔了几天，当君曼睩收到义父公孙夺锋逝世的消息，罗喉应允了君曼睩前往名刀神坊吊祭的请求。罗喉说要亲陪君曼睩前往时，黄泉不禁出言调侃：「收养孤儿，吊祭死人。下次是不是举办庆生会？天都，越来越像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