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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南渡之陈庆之(4)

作者: 瘦肉猪肝汤 阅读记录

庆之望着这个即将做父亲的少年,他的脸上不再是孩童的嬉笑,而是成人的坚毅,握住他的手道,“我没有和家里人说,其实我打算去国山县城里投靠我大伯,他继承了祖父的官位,降了一等做了县丞,如果能得到他的教导和推荐,几年后也许能做个小吏。我和你想法是一样的,我要成为一个庇护家人的男子汉,这样三姐四姐就会过得更好。”

祖丰怔了怔,抱着头蹲了下来,沮丧道,“庆之啊,你才十二岁,就已经对未来出路,有了如此明确的谋划,枉我虚长了你好几岁,此刻才打算去族爷爷处投军,还以为自己志向高远,你真是太打击人了!”

庆之难得的开怀大笑,两人相约时常书信来往。

第6章 离家

来年初春,收拾好行装,与母亲姐妹告别后,庆之顺便搭上进城的牛车,前往他大伯父家。

庆之父亲有四位兄长,除大伯父在国山县任县丞,二伯父迁往庐陵郡为吏,三伯父四伯父在国山县下其他村落落户。

大伯父陈远年,继承了爷爷的靠近衙署的二进宅落,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均以出嫁,除大儿子小儿子,还和大伯父一家同住,老三老四已在县里分家单过。虽然如此,那年轻一辈的也已经成家生子,那老宅也容纳了十数口人。

母亲说已经跟大伯捎过信,不过信里对庆之读书出仕一事颇为暧昧,似有难处。庆之决定亲自拜会,无论如何,也要为自己的将来争取机会,完成父亲的遗愿。

到了县里,已经是午后。庆之谢过赶车的祖伯,往城东北府衙所在地寻去。

一刻钟功夫后,见到那黑瓦红墙的一片敞亮房舍,门口有围栏护院把守,像是那国山府衙无异。沿着母亲的指示,再往东走几百步,有一占地不过两亩余的宅邸,门前有一颗大梧桐树,还是祖父亲手值的,如今已亭亭如盖,门上悬“陈宅”匾额,想是大伯父家了。

庆之整了整衣冠,敲了门,应门的是和庆之差不多大的少年,穿的比庆之齐整,也不怕生人,像是时常应对往来,伶俐地问道,“来者何人,可是寻我家祖父,祖父尚在衙署,一个时辰方回,或是有他事?”

原来是哪个兄长的幼侄,庆之拱手道,“在下陈庆之,正是来找我大伯父陈县丞,可愿让小侄等他回来?”

少年顾盼生辉的眼睛盯了他一会,好半天才开口怯怯地叫了声,“庆叔”,把他迎了进去,边走边道,

“祖父祖母说你过几日会家来,没想到庆叔那么快就到了,你先在厅里休息会,我去告诉祖母!”把他带到大厅坐下后,倒了杯茶,就急忙去寻人了,庆之还没来的及问他的齿序。

庆之扫了一眼宅邸环境,前院三间屋舍,中间为正厅,左为书房右为饭厅。刚才路过连接后院的院子,有一口方井,并左右几间朴素土屋,想是厨房柴房储物室,中有一颗桂树此时微发嫩芽,后院一圈屋落,想是伯父一家所居住。这就是父亲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了,他在这里跑过跳过,在桂树下接受祖父的教导,这一切都让庆之觉得很亲近。

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庆之的思虑,进来一五十旬左右的老妇潘氏,发已斑白脸皮褶皱,眼睛却还自精明,她打量了一下庆之道,

“你就是远山的小儿,叫庆之对吧,我是你大伯母,路上可还辛苦?我本想让你四哥去接你一接,实在是走不开。你和你父亲小时候真是一个样,你父亲还是被我带大的,可怜去的早。”

庆之作了个小辈的礼道,“大伯母好,劳烦你们挂记,一路都好!只为了在家中已把书读完,学问无法再精进,故而想来找大伯父讨教,也跟着长长见识。对于打扰之处,万望念在死去的父亲的面上,多多包涵。”

潘氏见他开门见山,也不含糊,艰难道,“你大伯还未回来,那我也不妨和你直说。实在是家里人口多,你大伯又只有那么几斗米的微俸,养着十几口人,好在你大哥四哥也在府衙公干,你二哥三哥都分出去单过了,娘们小子不过糊口罢了。信里也不好言明家境,你大伯又是个实在人,怎么也得帮衬些弟弟的遗孤,故而没有推拒。”

庆之颔首道,“我也知道大伯家处境不易,但凡有其他出路,也不愿打扰。实在是小侄一心为仕,少不得伯父帮助。只要有一瓦可遮一粥可食就成,愿意在大伯家做些活计相偿,希望伯母不吝驱策。”

潘氏为难道,“你也知道,我们这一大家子,衙门里也事多,都没请一个仆役仆妇帮用,应门的还是你四哥的小子,晚辈里排行老七,大事小事都是家里娘们亲自动手,好要织布绣活补贴家计,实在是步履艰难。

你要是不介意,给你大伯做个使唤,他正走了一个老马夫,待要再请人去,不如你去做,可行?不过是传递公文,驾驶车马,喂养驿马等轻便活,住的话可住到县衙去,吃公食!”

潘氏早已和丈夫商议过,她打量着公家给县令配两个粗使,县丞一个,可自行招人,公家出俸,如果让庆之去,还可省下把那份俸禄补贴家用。伯父却拉不下那个面子,可是家中确实养不了闲人,于是她就决定先来打探打探。

庆之一拜道,“多谢大伯母为小侄考虑,小侄必当竭力去做!”这与他的想法啊不谋而合,下人做的事他不怕委屈,只要给他机会,留在县里读书。

傍晚后,伯父回来,一一见过众人,吃过晚饭,又问了问他读的书,因解决了他去留的问题,伯父也松了口气,与他相谈甚欢。

第7章 雪夜

不知不觉在国山县衙已干了三年,这期间庆之虽不断地请教伯父读书的问题,可惜伯父为吏多年,琐事缠身,除了公务早已无可教授,好在祖上留下的藏书颇丰,也够他读了个遍。

倒是县令沈绵是三十多岁,正当壮年,正是吴兴沈家家旁支子弟,当时有“江东豪强,莫强周沈”的说法。他于县衙居住,久而久之,对庆之的文辞娴雅,谈吐不俗甚为欣赏,也常常唤他起草文书律令,驱使他往来应酬。

是年冬日年关,因太湖西岸国山驿站,驿丞告假,沈绵知庆之也不会回乡,应对也足以独当一面,便令他前往协理驿站诸事宜,为期三个月。

年关将至,雪下了紧紧一夜,那太湖水虽未全部冻住,也结起了薄薄的冰霜。因未有官员路过入住,整个驿馆不过三四人守着,其余的都偷懒喝酒去了,显得冷冷清清。

庆之在自己屋里烫了一壶酒,烧了个暖炉,裹了厚的棉衣,围着暖炉读书,正读到“萧何夜下追韩信”那一段。

突然狂风大作,一时间席卷着雪花冲开了窗扉,庆之站起身正要去关上,遥遥望见,白絮纷飞里,有一行车马踏冰而来,人俊马膘,看那行头应是官府中人。

庆之收拾好仪容,叫了几个留守的小厮,略微打点了下屋舍,就敞开大门迎接。

只见一众卫兵拥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鲜衣华服,头戴紫冠,面白无须,仪容威仪的华彩人物,住进了驿馆后,一应往来都是他的管事打点,他未说一句未看一眼,就住进了后院,自有专人伺候。听管事的说,来人原来是,侍中兼骁骑将军萧鸾大人,奉圣命都检吴郡。

庆之心里疑虑,哪有年关还指使重臣巡外的,不过也许吴郡有什么大事。

本以为伺候完大人物入住,可以歇下了,哪知道回屋后,窗户又被大风卷开,一阵轻蹄声响起,一骑黑裘包裹的人冲进驿馆。他正待去看个究竟,却见那管事相迎门外,没有惊动其他甲兵,把那人迎入了后院。他觉得事有蹊跷,这种大人物会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约束几个部下自管睡去,不要前去打扰。

那后院里屋里,那黑裘之人揭下围帽,竟是与那位华彩人物很是相似,眉目清朗,气度不凡,不过穿着黑色锦衣,更年轻些。